算力 一朵白梔子。(1 / 2)

半衰期 深巷月 2786 字 10個月前

他最近老是被樓下的小提琴聲驚醒。推開窗戶,漫步到窗邊,他很模糊地看見樓下有一個烏黑的頭頂,中間有一條細細的發縫。女人。

如果這時候他心情好,就會漫步下樓,夫人早已經睡熟了,按照他的想法。他們在德國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屬於典型的中產階級夫妻,分房睡,不過也許還要生分一點,畢竟兩人的臥室都不在同一樓,他也鬨不清。

推開門,輕手輕腳地,儘量不吵醒夫人,因為她是一個棕頭發的神經質的意大利女人,他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門外下著不大不小的雨,也許是他推開門以後才下起來的,也許已經下了很久了。

門外的這張臉,他從來沒見過。他很高興地見到她,亞洲麵孔,似乎是日本人。他希望在她的鬢角出現一朵白梔子,但似乎並沒有如他所願。這讓他立刻嚴肅起來。

“嗨。”

“嗨。”

兩人打過招呼,都開始靦腆含蓄地注視對方。“你喜歡這個城市嗎?”他起先開了口。

她比他想象中還要漂亮一點,他已經很久鬨不清所謂的時尚了,如果他是個女人,估計也會情願裝扮成這樣。“柏林嗎?我喜歡。二十世紀的柏林很美。”

“很開放。”他沒有必要地加上一句。借著煤油燈,他能把她看得更清楚了。燈光下是一張白皙的麵孔,彎彎的兩道眉毛,似乎帶點愁苦。這一定是有依據的,他想。

此時,他注意到她胸前兩條細細的係帶,連接著一個很大的方形盒子,裡麵還放著很多小盒子。“你發明的?”

她甜甜地笑著,搖搖頭。“那麼是你借用的?”

“我借用的,做了一點小小的改裝。”

他扶起自己的單片眼鏡,慢慢地端詳著這個神奇的裝置。他想,哪天叫他的夫人也掛一個這樣的裝置在胸前,當然,可以把夫人換成一個東亞的穿旗袍的女人。“這東西的依據是什麼?”

她仍然甜甜地笑著,“你給我一點東西,然後你從裡麵挑一個東西帶走。”

就這樣嗎?他不自在地把袖扣卸下來,投到盒子裡,然後把最右邊的一個小盒子拿走了。“這感覺不是很奇妙啊。”他原先以為會有一種奇妙的戰栗的喜悅感呢。

“我也不知道,曾經很多人從中得到了歡樂,你覺得奇怪嗎?”

他沒有回答,手裡攥著小盒子翻來覆去地看,拆開了外麵的紙,露出排細細的圓柱體。

“那樊婀玲的聲音也是你發出的?你真煩!我幾乎要以為你是來挑事的。”

這話讓她有點驚恐地挑挑眉毛,那本來就是細細的受驚般的兩道彎眉看起來更害怕了。“千萬彆報告我,我可是帶著和平前來的。”

她伸手搭上盒子裡的一根針,那小提琴的聲音伶伶俐俐地又流淌出來。“你聽,這難道不代表著和平嗎?多美啊!而且是有依據的。”

小提琴聲將他帶回了沒有電影的時代,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小提琴聲曾經在地球上被許多隻能活一次的人聆聽過。

他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出現了堆得很高的金黃的卷發,宮廷的室內樂,心照不宣的微笑,有節奏的搖扇子。一個人隻能活一次是什麼樣的?

“這一身也是有依據的,《馬路天使》,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