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總能讓人聯想到不好的東西。
像是蛇腹在地上慢慢爬行,像是蜘蛛在角落張著八支爪子勾勒著網,像是紅著眼的老鼠躲在洞口東張西望,又像是蟑螂搖晃著觸須陰暗地爬行。
還有被風吹動的窗簾,樹枝的搖曳,鬼影綽綽。
隔壁窸窸窣窣的聲音,頭上彈珠跳躍的清脆。
一旦失去了光明,人就像是失去了安全感一樣。
沈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他醒過來之後就感覺自己的手腳被束縛住了,眼睛被眼罩蒙住,嘴也被膠帶貼住了。
他不知道被關了多久,隻是覺得一動不動的身子僵硬得可怕,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撩動他緊張的神經。
如果以第三視角觀看,沈沛第一天被關在這個屋子裡的時候還能夠自己安慰自己。
身上的感覺像是一張床,他身處的地方也是恒溫,這種待遇還算不錯。
失去了視覺和說話的能力,沈沛隻能自己在腦海裡胡亂想著。
他上一本看的書看到哪了?女主角後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男主角又會怎樣?
一開始他隻是想著那些沒有邊際的東西,而不是去想自己的處境,讓自己處於較為冷靜且理智的狀態。
可是長時間的黑暗開始讓沈沛的思緒不受控製地往下滑。
他在哪?還在管理所嗎?他昏了幾天了?瑟爾怎麼樣了?諾亞呢?黑盒子又怎麼樣了?
一旦人的思緒開始往深淵的位置下滑,小股小股的情緒就像是一個個小泡泡一樣冒了出來。
被壓抑著的一些想法不受控製地就冒了出來。
他現在在哪?管理所會來救他嗎?他會……死嗎?
沈沛能夠勇敢地去麵對致命的危險,可是這不代表在麵對死亡的時候他不會害怕,特彆是在這種孤身一人的黑暗中。
這些想法如同病菌一樣,一旦接觸就被它纏上,就無法擺脫。
除了精神,身體上的折磨也是無法忽視的。
手腳被緊緊束縛住,隻能側躺在僵硬的床上,一動都無法動。
沈沛感覺很不舒服,不是痛不是酸不是疼,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軟,感覺整個身體像是冰做的一樣要在太陽底下融化了。
貧瘠的詞彙量讓他無法從腦海裡找出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感覺,隻能用不舒服來概括。
可是還有一絲理智支撐著沈沛。
他們將他關在這裡,一言不發,肯定不是無所需求而是等待他的精神虛弱,這樣被恐懼和孤獨籠罩了的沈沛肯定會比一開始的沈沛要好說話。
廢土上一種常用的手段,沈沛雖然沒有見過也沒有經曆過但是黛汐曾經為他科普過。
這是一種低成本且有效的手段,屢試不爽。
沈沛努力回憶著曾經在德爾曼塔管理所的一切,儘量讓自己忽視現下自己的處境。
睡覺、回憶、睡覺、回憶……他就在這樣一個循環度過。
潔白的實驗室裡,儀器‘滴滴滴’地在響,心電圖趨於直線,試驗台上掙紮著的人突然就鬆開了緊握著的手,呼吸消失。
“扣扣”敲門聲。
“進。”裡麵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男子看向門口。
零五站在門口恭敬地彎下腰,“大人,時間到了。”
“哦?”男子看了看時間,“他怎麼樣了?”
“很安靜。”
安靜?男子輕笑,“不愧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和她一樣識時務。”
話雖然是誇獎的話,但是語氣卻是帶著惡意與嘲弄的。
“我去看看他。”男子脫下實驗服,掛到門口的掛鉤上,拿起另一套潔白的實驗服穿上,“至於這個……”
他看向躺在試驗台上沒有了生命氣息的人,手指輕輕點了點,“銷毀掉吧。”
零五恭敬地點頭應是。
等到男子走後,實驗室裡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的幾位助手才敢出聲,“零五大人,這個人是扔去焚燒爐還是垃圾回收處?”
天啟教的失敗實驗品的下場隻會有一個,那就是焚燒爐,隻不過焚燒爐就隻有那麼幾個,總有輪不上的時候,因此就有垃圾回收處暫時存儲這些失敗的實驗品。
隻不過,這些被男子親手經手的實驗品有著焚燒優先權。
零五沉吟了一會兒,“送去回收處吧。”
聽到回話,助理沒有說什麼,直接上前就要把試驗台上的死人搬下來。
就在他即將出門的時候,零五又改了口,“送去焚燒爐。”
……
視覺消失,那麼聽覺就會相應地變得更加靈敏。
沈沛感覺自己聽得更清楚了,也有可能是聽得更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