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落 “快些醒來吧,慕素。”……(1 / 2)

見寒棲 辭酒驚鵲 3278 字 11個月前

九重宮闕芳華院,世間輾轉過千年。

侍女照常來神君殿裡送餐食,衣帶上係著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蕩著,叮當作響。

一切似乎都是井然有序的,可是分明卻有哪裡不同於往日了。

譬如華清池中一直養著的紅蓮莫名消失了,殿內的床榻上卻多了一縷墨發,像是被什麼人給剪斷的,墨發尾端還墜著一顆湖藍色的月冕珠。

她正疑惑著,卻見慕素神君留下的靈貓也跟著她竄進殿來,跳進華清池裡嬉鬨。

這靈貓是慕素神君留下的小寵,通體雪白,眼睛是慕素神君最喜愛的湖藍色,是不畏水的。

她早已對此情景見怪不怪,就隻是退出殿去,輕輕關上了殿門。

她方才走遠不消半刻鐘,華清池中卻忽地月芒大盛,那靈貓鳧水而出,竟是幻化成了一個獸耳尚在的小少年。雪白的貓耳抖動著,湖藍色的眼眸中盛滿笑意,抬手在心口之下托出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紅蓮。

他指尖輕點上花瓣,暉芒流轉。映照出他眉目間溫柔笑意。他笑語輕輕,卻更像是在呢喃,“慕素,快些醒來吧……”

天池十萬歲上,獨倚危樓數萬年的神君抱著靈貓,一步一步自高台而下,登上了授封玉台。雪袍廣袖,衣擺逶迤長垂,遮住了其下的雪色風光。前襟上繡著一朵夭灼怒放的紅蓮。

他青絲如墨,黛眉朱唇,姿容似雪。

三千丈紅蓮,在他踏上高台那一刻,無不應召盛放。他立於其中,眼眸微抬,像是在業火中睥睨天下的君王。

紅蓮神君沈棲竹,封號慕素離朱。

離朱,乃神禽。

白貓在他懷裡,用爪子的拽他的袖子,喵嗚叫了幾聲。

他蹙了蹙眉,狼毫擱在一旁的筆架上,被他蘸滿了朱墨,提筆將“離朱”二字在金冊上勾去了。

沈棲竹,封號慕素神君。

他隻是笑著,安撫一般地摸了摸懷裡的白貓。

一人一貓,在偌大的寒棲危樓中,相依為命數萬年。

忽有一日,九天玄華,儀駕千裡,紅燭照夜。

彼時早已能化身人形的靈貓,透過鳳鸞儀駕中的軟綢,瞧見了一身朱紅色儀服的神君。

這一夜,玉壺光轉,月色如酒。有人含鬱而飲,有人抱月入懷。

紅蓮神君邁入寢殿,珍珠麵簾隨著動作沙沙作響。雪額間亦是綴著一枚鮮紅欲滴的額墜。

——被人自背後環抱住了。

那人埋首於他的頸間,勾起一縷青絲,繞在指尖把玩,又在發尾為他係上一顆湖藍色的月冕珠,珍之重之地吻了吻。勾出一抹混雜著掌控欲念的笑意。

沈棲竹像是感受到了什麼,麵色驀地蒼白。

他喚他,“小貓兒……”

“棲竹……我的小貓兒……”

沈棲竹沒應聲,隻是去解麵簾,那聲音吵得他頭疼。

那人將他抱起來,儀服被一件件剝落,露出玉白的軀.體,像是紅蓮被一片片剝了花瓣,一點點露出最嬌嫩的花蕊。

菡萏初開,紅燭高燃,月冕神君被他左肩上的紅蓮灼了眼,湖藍的眸子中沉沉流淌著星色和汪洋,又像是有火在燒。

他在華清池千丈紅蓮處,將開得最夭灼的那朵牽入凡塵。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①

他將灼燙的氣息噴灑在神君耳側,在那人滿目水色中低啞地道:“棲竹……叫我的名字……”

於是沈棲竹抓著軟帳中亂顫的流蘇,眼中清明著,卻喘.息著喚他,“……蘇見雪……”

一夜紅燭帳暖玉生煙。

次日,沈棲竹尋了那亂竄的白貓兒一整日。

最後,在偏殿冷月台上將凍得蜷縮成一團的貓兒抱了回來。

他依舊是白袍廣袖,眉目冷然若出塵仙,好似將昨夜的歡情全然忘卻了似的,步伐輕緩穩健,將白貓抱回了正殿後,低首在白貓兒的頭頂落下一吻,蔥白的指尖順了順它的毛發。

他說,“白貓兒,我要走了……”

那時的白貓隻是蜷在他懷裡喵喵叫著,前爪扒著他的袖子不願離去,睜著一雙澄澈的湖藍色的眼睛,懵懵憧憧地望著他。

他想,你要走到哪裡去呢?

寒棲危樓之下,就是九重天之外了,一個不沾煙火幾萬年的神君,能走到哪裡去呢?

他終究還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