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登台 他踏碎腳下的一片白茫,在繚繞……(2 / 2)

見寒棲 辭酒驚鵲 4012 字 11個月前

這裡是凡間的一座城,似是正值佳節。鬨市燈如晝,策馬逍遙遊,好不繁華。

他看見了一個姑娘,明麗的臉容上浮著紅,手裡捧著一盞花燈,在河邊許願,火光明滅間,花燈逐水,輕輕飄走了。

那姑娘閉著眼睛,笑容清麗動人,被一個男人攏入懷中,俯身吻住了。

一吻畢,那姑娘睜開雙眼,被男人笑著引去瞧空中那一輪皎潔柔和的月亮。

二人指月盟誓,情定山海。

沈棲竹聽到了那人的聲音,他在叫:“阿渺。”

“阿渺,信我。待我金榜題名之時,定會登門求親,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進我的府門!”

“阿渺……”

畫麵一轉,少女臉容憔悴,一身縞素,跪在慘白的靈堂,失聲痛哭。

“阿爹……!“

可那男人卻身處十丈軟紅綃,正醉於溫柔鄉,安撫著嬌俏可人的新婦:“乖乖,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新娘了。”

阿渺沒了爹,又被一幫尖酸刻薄的親戚趕出了家門,自此顛沛流離,孤苦無依。

為了生計,她開始撫琴賣藝,沿街行乞,昔日華貴的釵裙沾滿了臟汙,細瘦嬌嫩的手甚至被瓷碗的豁邊劃傷了……

她爛在塵泥裡,卻從未低頭。

每年放榜時,她都會混進人群,在嘈雜的擁擠裡看上一眼,盼著男人金榜題名,來娶她回去。

她盼走了春秋,又熬過了冬夏。有人勸她認命吧,等的人不會來了。她卻不信,她始終相信著男人對她許下的山盟海誓,和永不相負的諾言。

男人同她青梅竹馬,是不會騙她的……

半空之處,沈棲竹以手支額,驚異於這幻境中人竟是渺仙,他垂下眸,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癡人……”

直至有一日,朝中一品大員出遊,鬨市之上,閒人退避。

她混在人堆裡,在那匹威風凜凜的馬上,看見了男人。

隻那一眼,男人卻像是注意到了,也輕輕的瞥了一眼過去,那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她整個人定在了原地,聽見馬車內傳來嬌軟的聲音,似乎是在叫男人:“夫君。”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守著年少的癡夢,等了一年又一年,活得像個笑話。

無比天真,又無比荒唐……

她死在了那一年,死在了一個漫天飄雪的嚴冬。

白霧再度籠罩上來,人世間百年,彈指一揮間。

沈棲竹看清了她死後的模樣,怨魂不滅,索人性命。

她在山海之東,修煉邪曲,硬生生扭曲了自己的模樣。身後九隻龐大的羽翼蔽日遮月。

人人畏之,卻無人能降。

忽有一日,天劫滾滾而落,她生生受住了,落在了九重天闕的授封玉台上。

因笙簫琴曲,其聲渺遠,得授封使賜號“渺仙”

曲動則生萬象,曲停則萬象皆空。

她在九重天闕之上有了自己的一處殿宇,這裡孤高聳立,淒清非常,月冷星疏,庭中樹影蕭索斜欹,偶有寒鴉飛掠,時日久了,渺仙便將這裡取名為寒棲危樓。

——孤危雲間樓,寒鴉棲複驚。③

沈棲竹靜靜地凝視著,寒棲危樓因此得名,他也不甚意外。

忽有一日簷下飛雪,渺仙抱著她的那把琴,慘淡一笑,將上麵的“渺”字磨平了,刀刃光亮的銀色映上去,照出她蒼白的麵龐,她瞧著外麵暗沉的天色,還有遲遲未落的那一片雪,手起刀落,未有遲疑的刻了三個字。

——晚欲雪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④

畫卷的一角卷了火光,被火舌舔舐著燃燒殆儘了。

沈棲竹在乍起厲風中扣住了晚欲雪的琴弦,那琴便化作光暈散開,鑽入了他腕間,化成一片朱砂似的薄紅,浮在沈棲竹的手腕上。

他隨慕晚亭學會了十二章渺仙曲,又在鬱清台上,於此間看儘了渺仙的生平,自此之後,他承了渺仙化印,可堪獨上鬱清台……

他踏碎腳下的一片白茫,在繚繞的雲霧中複歸。自此,便是新一任的寒棲危樓掌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