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一沒再出過門。
從醫院回到家,幾天以來都宛若行屍走肉。
身上飛濺的血,耳邊的尖叫和悲鳴,醫院裡濃重的消毒水,和刺眼的死亡通知。
這太奇怪了。
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問冬的哭喊。
房間裡沒有開燈,方時一躺在床上沒合演,隻是靜靜地望著眼前的黑暗。
家裡沒有網絡,但鋪天蓋地的新聞紛亂著湧入填滿他的感官。
太奇怪了……
這明明隻是款遊戲。
“時一。”
門外方母的聲音輕柔。
“要出來喝點粥嗎?”
方時一沒有回應,嗓子幾天沒開過已經啞得不像話。
他想不明白。
子彈從心口穿過,甚至沒有掙紮過半分當場斃命。
這隻是款遊戲。
卻把問秋的死設為了必定的選項。
隻是因為他選擇了範塵佑的支線。
也許並不僅僅是這個。
方時一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從那天以後沒再睡過一天好覺,光是閉上眼都是□□的轟鳴和大片鮮紅。
他如果在易裴那塊掌握了更多的消息,後期就會采取更多的措施,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對方倒在自己眼前。
這隻是款遊戲。
方時一將腦袋裹進被子。
但為什麼一切都那麼逼真。
開槍的人沒有抓到,就連池小閭打來的電話也隻是說問秋死於車禍。
方時一在電話這頭聽著池小閭的哭聲啞然失聲。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他的失誤,又因為他沒有失誤,所以問秋死在了他的眼前。
葬禮的時間定在三天後,方時一沒說去或不去,直接斷聯,幾天下來連房門都不怎麼出去。
他已經不想再把這款遊戲玩下去了。
方母又來敲了敲門,連詢問都帶著小心翼翼。
“時一,現在有時間嗎?有位範同學來看你。”
方時一張了張口,一個“沒”字卡在喉嚨中。
“有。”聲線破碎,方時一坐起身來,“你讓他進來吧。”
他撥開一點窗簾,投入的光刺眼得想流淚。
“叩叩。”
方時一給自己灌了口水說:“請進。”
客廳裡的暖陽灑入,範塵佑手裡拿著疊資料,背著光站在門邊連發絲都像絨毛。
“我覺得你可能會需要這些。”範塵佑將門虛虛掩上。
方時一拉開窗簾,接過對方手裡的資料,撥開床邊的被子:“不好意思,隻有這裡能坐。”
範塵佑搖搖頭,坐在床邊欲言又止:“你……”
方時一的大腦其實有些疲憊:“什麼?”
範塵佑好似將話又咽了回去:“沒什麼,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
方時一翻開手裡的資料,內容基本上是關於S實驗室更詳細的東西。
不過是一個受上級保護研究時空穿越的組織,在研究快要成功時,卻還缺少一種未知礦物質。
方時一在被救出當天跟人說清了事發經過,為此全麵檢查了一遍大腦,雖說這個遊戲的醫療知識幾乎為零,但得出的報告還是像模像樣。
他的大腦和正常人一模一樣,不存在任何的問題。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我的嗎?”
“他們抓你的時候往你腦後注射了藥劑,可以增強你腦電波,在離關你的屋子不遠處有間實驗室,那裡記錄了你被關時候的腦電波頻率。”
方時一點點頭,手裡還在翻閱著資料。
“有一個時間段裡你的腦電波出現了很大的波動,大概是在下午三點的時候。”範塵佑說得淡然,目光卻投向方時一青黑的眼皮,“你當時在乾什麼嗎?”
“我沒……”方時一一愣,“他們當時在那間屋子裡放了一整天的新聞。”
範塵佑點點頭:“他們應該發現需要的礦物質恰好能同某種頻率對上號,所以在新聞裡進行了添加四處播放,就正好找上了有反應的你。”
“但不是說我的大腦一切正常嗎?”
範塵佑:“也許隻是現在的技術檢查不出來。”
資料翻到最後一頁,是參與研究的人員名單,目前為止仍舊沒找到任何一個。
方時一覺得奇怪:“但為什麼要對我開槍。”
等他死後再去挖墓裡的腦子嗎?
他要是火化呢?
參與研究的人員數量並不多,方時一順著看下,目光停留在了主要研究者那行。
“關於槍裡……”
瞳孔在那三個字間反複跳動,方時一心如擂鼓,耳邊又被嗡鳴聲包裹,聽不清範塵佑說的任何話。
“主要研究者:易遠平。”
易裴剛掛完電話,前台就跟他說有人找。
推開會議室的大門,看到了坐在裡麵的方時一。
女生的臉色並不太好,眼下憔悴的一圈看起來像是隨時要暈過去。
“臉色怎麼那麼差?”易裴問道。
方時一從人進來起就沒說話,直到對方坐到了對麵,深吸了口氣。
“你……”嗓子有點剌。
擺在方時一前麵那杯水燙得冒煙,易裴幫人倒掉,換了杯溫熱的菊花茶。
“謝謝。”方時一喝下一口,又吐口氣,一鼓作氣道,“易遠平是你爸爸嗎?”
易裴倒茶的手一頓:“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想要知道他的研究項目。”
易裴聳聳肩:“我爸媽離婚很久了,我不怎麼和他聯係。”
“你知道的吧。”方時一篤定道,“他在S實驗室的項目,缺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