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一怔愣地回頭望向問秋,看清眼前人時,心下不住咯噔一聲。
問秋半闔的眼簾俯視著麵前的男人,眸中是深不見底的寒。
手指一點點塞進他的指縫中。
看向方時一時方才的神情又轉瞬即逝,深情道:“沒事我們就走吧。”
健壯的男人腰背崩得死緊,隻微微抬起一點,沒再說話。
方時一簡直愣了神,任問秋牽著機械地走到前廳,嘴唇一張,一句震驚的“你乾的?”還未脫出口。
童稚的一聲叫喊讓他回過神來。
“姐姐!”
順著聲音望去,竟是問冬蹦躂著向他衝來,圓溜溜的眼睛都閃著稀碎的光。
方時一沒緩過神就條件性地伸手將人扶住,嗓子啞了一瞬,驚喜道:“你怎麼來啦?”
問冬腮幫子藏了吃的,舔舔嘴唇,有些兜不住口腔中分泌的糖水:“媽媽。”
廁所裡的事像是一下被拋之腦後。
方時一抬頭望去,問母站在桌前笑得眼睛都彎,視線停留在他同問秋交握的手上。
問秋不過才一周沒回家住,問冬就成天嚷嚷得不行,趁著今天恰好周末,問母想帶著問冬出門玩,也順帶路過這裡當作探班。
問母知道二人關係也不算過分熱情,隻是說兩三句話就笑一聲,弄得方時一怪不自在,也不敢挨著問秋太近。
好在問秋問他是不是要去買蛋糕,方時一匆忙點頭,捎上叫著“我也要吃!”的問冬轉頭去了隔壁蛋糕店。
問冬長得不高,會得倒不少,踮腳拿了個托盤,給方時一遞來時,還能看到小巧手背上還花了一顆歪歪扭扭的小花。
方時一接過托盤問道:“這是誰畫的?”
問冬坦然道:“是小美畫的!”
“小美?”
方時一許久沒聽過這個名字,倒是愣了一愣。
“小美是我的前女友。”問冬奶聲奶氣解答道。
記憶總算被喚醒,問冬已經叫服務員幫忙拿出了一塊提拉米蘇。
“怎麼是前女友呢?”
問冬皺了皺鼻子:“因為分手啦,姐姐笨。”
“不是。”方時一輕輕笑了一聲,蹲下問人道,“這又是怎麼分的?”
問冬童稚的眼睛裡透著渣男的精光:“她畫畫沒我好看,我不喜歡沒我厲害的人。”
方時一覺得荒唐又好笑:“你還有點慕強啊?”
問冬不懂慕強是什麼意思,但竟無端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扭扭捏捏道:“是吧。”
“那她為什麼給你畫花呢?”
問冬指著保溫箱裡的一塊冰淇淋蛋糕,等方時一幫他拿出來後才繼續道:“她說要在我身上留下永遠屬於她的印記。”
問冬甜滋滋地說了聲謝謝姐姐又嘀咕道:“我覺得她真是不聰明,這個印記我洗兩次澡就洗掉了。”
方時一憋笑憋得不行,付錢買單揶揄道:“可是小美隻有畫畫沒你厲害吧,學習成績什麼的也沒你厲害嗎?”
問冬抿著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過方時一給他包好的一顆馬卡龍。
咬了一口鼓起半個腮幫子,含糊道:“我才不拿不好的東西跟彆人比。”
方時一多要了杯小牛奶,坐在店裡等人一口一口把馬卡龍吃完,推門出來時,問秋和問母已經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車旁說著話。
一陣大風吹過,卷起門上的風鈴叮叮作響。
問冬叫著哥哥興奮地跑去,一雙短手緊緊抱住問秋的大腿,發出的笑鬨好似能感染整條空曠的街。
聲音被風吹走大半,飄在空中虛無縹緲起來。
方時一望著對麵三個模糊的身影,僅僅是發梢被撩起半分,他卻忽然有種自己隨時會被吹散的錯覺。
當離開的條件變得如此簡單……
頸上的繩索小了一圈,貼在他的鎖骨上,指尖隻要往上一放,就能輕而易舉碰到那顆圓滑的珠子。
夜晚的愁緒愈加濃重。
白天的想法沒繞開半點,就算是已經淩晨一點,方時一躺在床上快要兩個小時也遲遲未能入睡。
我得留下。
但是該怎麼留下?
昏暗的房間裡滲不進一寸月光,空調到了半夜自動靜下,唯有頂端還在發著微弱的綠光。
方時一在黑夜之中長歎口氣,身子剛想往外一挪,一條健壯的手臂忽得將他攬進懷裡。
被子颯颯得響,眼前畫麵一轉,他的額頭就抵在了問秋胸前。
方時一沒想到問秋這個點還沒睡著。
耳邊隻餘對方的心跳聲跳動得愈加激烈。
方時一靜了許久,才開口遲疑道:“怎……”
一個字方一吐出,他就閉上了嘴——
問秋在發抖。
頭上的人似是在調整情緒,喘了口氣卻將方時一抱得更緊。
他伸出手去一下一下地幫人順著後背,半晌,才聽見問秋啞聲道。
“你如果要離開……”
方時一順著人後背的手定在了原地,連呼吸都死死屏住。
問秋壓著聲音,卻好似翻滾著千萬的情緒。
“能不能帶上我一起走。”
一把利刃劃破了層紙。
方時一倏地支起身來,摁開了床頭燈。
柔和的暖光照在問秋泛紅的眼上,抿著薄唇,情緒仿佛下一瞬就要崩塌。
方時一終於想起呼吸,深吸口氣,胸前劇烈地一起一伏。
他直直望著問秋的眼睛,炙熱道。
“問秋,我能不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