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這群人來自長慶音樂學院時沈樂就隱隱感到一陣心慌,長慶音樂學院那麼多學生,交流學習的隊伍裡偏偏就有沈樂最不想見到的人。
紀楊在抬起頭的瞬間看向沈樂,狡黠與驚懼的目光繞過人群短暫交彙,紀楊勾了勾唇角,衝沈樂一笑。
沈樂臉上寫滿了惶恐,她迅速扭頭,僵硬地麵對著鋼琴。
一旁的攝影已經搭好了三腳架,比了個OK手勢說:“可以準備開始錄了。”
趙晨走到沈樂身旁,點了點樂譜說:“就彈這首吧,注意一下後麵的節奏。”
沈樂下巴輕點,手指拂過鍵麵,按照指法放在那幾個琴鍵上。
涼風從敞開的半扇窗子裡鑽入,與沈樂後頸處裸露的皮膚一擦而過,沈樂倏然感到一陣戰栗。
琴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樂身上,在十幾雙平和充滿期待的目光中,沈樂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雙淬了毒的眼睛,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後背,帶著嘲弄與譏誚。
藝考考場上彈奏失誤的一幕猝然湧入沈樂腦海,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耳朵裡甚至能夠聽見那段因為錯音而變得極難聽極不和諧的旋律。
沈樂眉眼緊皺想把這些記憶擠出去,可眼前規整的黑白鍵居然開始泛花,在自己眼前變得極度扭曲,手指底下,仿佛碰不到實物。
半分鐘過去了,沈樂依舊沒有動,趙晨提醒道:“可以開始了。”
沈樂猛抽一口涼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她雙唇微抿,在琴鍵上輕輕按下第一個和弦。
譜麵一瞬間變得冗亂複雜,黑白鍵好似在沈樂手掌下飄飛,她的腦子裡很亂,像是突然失去了聽音識譜的能力,隻能硬著頭皮全憑肌肉記憶演奏。
趙晨坐在沈樂側後方,起初還用指尖輕點著扶手數拍子,但伴隨著沈樂越彈越快,趙晨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這五分鐘對沈樂來說十分難挨,曲子彈完的時候下課鈴聲剛好響了,琴房內鴉雀無聲,沈樂也不敢動。
“她太緊張了,下節課是喬倩,她也彈得還不錯。”趙晨點了點沈樂的肩膀,“你先下課吧,這周繼續彈這首。”
沈樂頓時如臨大赦,拿起譜夾起身,“好,老師再見。”
沈樂抱著譜夾快步離開琴房,出門的那一刻,她感覺走廊裡的空氣都變得清爽了不少,腦子裡的混沌感也逐漸消散。
沈樂摸著口袋裡的鑰匙,朝自己琴房的方向走。
鑰匙剛插進孔裡,一陣沉悶的腳步聲突然在沈樂身後停駐,沈樂手裡動作一頓,心裡生出一絲不祥。
“樂樂。”紀楊渾厚的嗓音從沈樂身後傳來。
沈樂不自覺地捏緊譜夾,慢慢轉身。
紀楊露出一抹疲憊的笑,“沒想到一來就遇見了你,真開心。”
沈樂後退半步,後背緊緊貼在門上,強作鎮定道:“有什麼事嗎?”
紀楊麵露歉意:“那天在KTV我喝了酒,腦子裡不太清醒,我給你道歉,對不起。”
沈樂不耐煩地垂眸,“我知道了,還有彆的事情嗎?”
紀楊頓了頓,遲疑著開口:“樂樂,我問過彆人,那天那個男生並不是你的男朋友。”
驚訝從沈樂眼中一閃而過,她道:“你打聽他乾什麼,你找他有事?”
“不是。”紀楊連忙否認,“樂樂,分手後我一直都忘不了你,我想和你複合。”
沈樂唇角微動,話音裡帶著幾分嘲諷:“今天你也喝酒了?”
紀楊微愣:“沒有。”
沈樂呼出一口濁氣,淡淡道:“那就不要再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們早就結束了。”
“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紀楊目光灼灼,“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聽我唱歌,比如那首《Vaga luna(遊移的月亮)》,我現在也可以唱給你聽。”
紀楊說完後深吸一口氣,作勢就要開始唱歌。
“彆在走廊裡乾這種丟人的事情。”沈樂感到一陣窒息,她彆開臉,後背緊緊貼在冰冷的門上,勉強支撐著自己站立,“我現在已經不喜歡這首歌了,我一點都不想聽。”
“那我可以唱彆的。”紀楊目光真摯,“你想聽什麼?我都可以唱。”
沈樂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紀楊時,就覺得他的聲音無論是在說話時,還是在唱歌時都像低沉的大提琴一樣悅耳,可是現在,聽他圍在自己身邊說著這些討好的話,她隻覺得吵鬨。
沈樂發出一聲冷笑:“都四年了,你覺得我還會因為你唱一首歌就和你重歸於好嗎?”
“樂樂……”
“你先走吧,我還要練琴。”沈樂果斷轉身,扭開門鎖。
“樂樂!”
紀楊跟著沈樂衝進琴房,大步跨到她跟前,把她逼在狹窄的牆角,雙手落在沈樂耳際。
“樂樂,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沈樂腦中一嗡,這句話,在當年紀楊和自己分手的時候,自己也說過。
那時候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最後換來紀楊一句:“我隻是覺得你長得漂亮,但我真的沒有想到你談起戀愛來這麼黏人,說實話,這種性格挺煩的。”
沈樂胸腔內部隱隱作痛,她雙手緊攥成拳,在狹窄的空間裡悶得喘不過氣來。
沈樂:“你說過的,你不喜歡我的性格。”
“那時候我是太混蛋了,分手後我才知道你的好。”紀楊抿了抿唇,“樂樂,我們複合吧。”
紀楊慢慢靠近沈樂的臉,手指溫柔地貼著沈樂微涼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