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還不靜音,那就彆怪“姐們”不救你了。蘊雅往沙發上一靠,準備看戲。
張小桐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一張臉拉得跟苦瓜一樣。
趙總是張小桐的頂頭上司。長著一張彌勒佛似的胖臉,大概是因為過於稀疏,所以顯得彌足珍貴的頭發蓄得很長,由耳朵的左邊延伸到右邊,一絲不苟貼伏在頭皮上,使得他過早禿頂的頭部泛起那麼一丟丟薄薄的黑色。
這樣的發型必須使用充足的發膠,否則“一翻(車)毀所有”。有一次大概發膠用量不足,趙總的頭皮——不,頭發突然被風吹起,左邊的頭發長及肩膀,迎風亂舞,而右邊鋥亮精光,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趙總“尚還年輕”的形象丟失殆儘。
蘊雅的工作跟趙總沒有交集,所以她見他的次數不多。在公司,有人叫他“趙王爺”,說他對上司唯唯諾諾,給他一條手娟,他就能雙膝一曲,揚起胖手,叫一聲“老板英明!”有人叫他“灶王爺”,說他對下屬嚴厲,在獎金發放上如“周扒皮”,一點油水也不漏。
不過,據蘊雅觀察,趙總除了對他的下屬嚴厲之外,對其他人是很隨和的。至少過往的幾次會議接觸中,他從未對她的工作進行挑剔,有時候遇到誰因為怪癖的講究要求換房間,蘊雅總是第一時間想到他,而趙總總是二話不說,拎起行李就跟人換了房間。
既然老板讓趙總身兼董秘和財務總監雙重關鍵崗位,那一定是非常信任其工作能力和個人人品。
公司馬屁精多了去,但張小桐不是,趙總在那麼多下屬中單挑張小桐來負責重要會議的材料,也可以看出他這人任人唯賢,不喜歡阿諛奉承那一套。
此時趙總身下那高腳凳“吱吱”□□著,他那200多斤肉都落在了高腳凳纖細的脖子上。蘊雅特彆擔心凳麵被他突然坐沉,那根細細的支杆就有可能直戳他的“菊花”。
蘊雅移開目光。
“就這麼改!”趙總曲起腿,將紙放在膝蓋上,拿起筆刷刷寫起來。
他一身盛夏打扮,T恤的袖子卷到肩膀上,寬鬆的沙灘褲揪到膝蓋,小腿上的汗毛由於太長,如鋼針般七拐八扭打起了卷兒,兩隻海豹蹼一樣的胖腳穿著黑襪子,撐得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幾乎□□。
真是,沒見過汗毛居然打卷的,跟方便麵一樣——哇,再也不吃方便麵了。
哎呀,酒店的被子到底洗乾淨沒有?會不會像他這樣的客人把腳伸進被子裡,然後恰巧蓋在我頭上?
總裁卷起袖子,扒在窗邊的地上做俯臥撐。
蘊雅站起來,去房間小吧台拿了酒店提供的免費礦泉水,遞給趙總和張小桐,看到有膠囊機,想著要不要給自己做杯咖啡喝,又怕等會兒睡不著就慘了。
“改得多嗎?”蘊雅站在趙總身後,探著身子看。
趙總卻放下翹起的二郎腿,把材料推給了張小桐,“就是明年的預算改一些數字,增加了員工薪酬總額度,分配機製上也作了細化。”
蘊雅旋開礦泉水喝,並不在意趙總的舉動。
突聽總裁叫:“蘊雅,重新裝訂來得及吧?”
“沒問題。”
蘊雅答得太快了,幾乎不假思索,張小桐困惑地抬起頭來看她。
她站在趙總背後,調皮地衝張小桐眨眨眼:有什麼問題嗎?不就是“錢”的問題嗎?有錢啥事辦不成?領導隻需要“沒問題”這三個字。
“我們明天的日程不變,白天全體離開酒店到風景區徒步,晚上開會,你全程都要到場。”總裁一邊做俯臥撐,一邊吭哧吭哧地說。
蘊雅隻好簡短道:“現在這麼晚了,酒店商務肯定沒人上班,明天還有一個白天的時間,如果酒店商務能裝訂,就在這裡讓他們搞掂,如果不行,我就讓他們派人送進城裡裝訂好,晚上開會之前送回來。”
“那資料上的信息會不會泄露呀……”張小桐有點著急,這意味著之前充足的準備工作泡湯了。
蘊雅挖了張小桐一眼,臉上微笑著說:
“我們公司又不是公眾公司,不涉及信息合規批露的問題。”
總裁活動完,站起來接過蘊雅遞上的水咕咚咕咚喝起來,趙總也沒說話,張小桐覺得這是默許了,他隻好拿過被趙總塗得亂七八糟的紙,“那我現在就改吧……”隨即劈裡啪啦敲起鍵盤。
“趙總,這是最後一稿嗎?”
好死不死張小桐追問一句,又“將”了領導一“軍”。
趙總眼睛滑向總裁——言下之意:“您……還再改不?”
總裁兩手抱胸,盯著窗外。
“增加支出”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啊,乾嘛還顯得挺為難似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蘊雅的眼睛在兩位領導臉上掃來掃去。
她很想把文件拿過來看看到底改了些什麼,但忍住了。一來趙總剛才沒有把文件推到她麵前,二來她在這裡的工作職責是“會務”,會議材料不屬於她的工作範圍。理論上,“未成形”的材料她不應該知曉。雖然她明天早上就能知道答案,但正是因為領導信任她,所以她就愈要表現出應有的本份。
“哼,我就知道,領導上麵還有領導,彆看一天到晚在員工麵前吆五喝六,在他自己的領導麵前,還不是緊張得屁爬……”
張小桐這回電腦靜音了,他不動聲色地刪除了這條蘊雅剛給他發的微信。
罵罵領導,過過嘴癮,是員工的基本權利,不過,該加的班,還是得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