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明來準備衝上去揍那個人的時候,初陽的拳頭毫不猶豫地先一步揮到了那人臉上,那人被打得從桌上摔下去,腦袋栽在地上,流了好大一攤鮮血。
慕容衾也正好追上去,撿起信紙的時候慌張地看著初陽,眼裡含著愧疚和極度的擔憂。她抓住初陽正又要揮下去的手,滿臉淚水地懇求他:“彆打他,求你,彆打。”
“如果你打了,再次被欺負的隻會是我。”
初陽聽不懂什麼意思,隻是很認真地問她:“如果被欺負了,不還手的話,要做什麼?”
明來也跑過去,把初陽從地上扶起來。初陽身下那人捂著流血的腦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著三個人,似乎感覺不到痛,還在笑著說:“快表白啊,你喜歡的人幫你了,說不定他也對你有意思呢。”
眾人安靜下來,收了心準備看第二場戲。
慕容衾要走,有人立馬跑過去堵住門,她隻好又退回來,想回座位,可是她的書桌早已被人推倒,凳子也在混亂的時候不知道被誰藏了起來。
人群中,又有人慫恿:“你喜歡的人幫你了,你不趁機表白嗎?”
“對啊,這麼好的機會,慕容衾,你膽子一向很大嘛,怎麼這時候不敢說了?”
“喂喂喂,這兒還有!”又有一個人找到了慕容衾的“秘密”,而且,這次是日記本。
帶鎖的。被一個姑娘緊緊握在手裡,她笑嘻嘻地問眾人:“要不要看?”
“撬開看看,看她是怎麼在日記裡罵我們的。”有人回應。
“夠了!”
眾人還在幸災樂禍準備著看慕容衾日記的時候,宋初陽踢倒了最近的一張桌子,碰撞聲掩蓋不住眾人的哄鬨,明來也跟著踢翻最近的一個,宋初陽又踢倒一個。
雙雙桌椅碰撞,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你們很過分!”明來手心緊攥,字句從牙縫裡蹦出來,因為生氣而帶著顫音。
“如果!”慕容衾也跟著吼出來,“如果我今天做了你們想要看的戲,以後是不是就能放過我?”她的聲音嘹亮,蓄了滿力,臉因此通紅。
明來隱約覺得不妙,想出聲製止,可是他剛張口,慕容衾就吼了出來:“我是喜歡他!那又怎麼樣?”
所有人都安靜了。
這個時候,初陽站到了慕容衾旁邊,也是麵對著明來,說得比慕容衾還大聲:
“我宋初陽也喜歡明來!那又怎麼樣?!”
初陽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最衝動的一次決定。他看到慕容衾那樣可憐楚楚,明來那樣難堪,自己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因此,他也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對明來的喜歡。
很長時間後,終於有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他隱約聽到了什麼“真的假的?”“怕不是有病吧?!”等字眼。
但是他沒管,因為下一秒,明來流鼻血了。
明來自己察覺到了,伸手抹掉,但沒抹乾淨,血色糊了滿嘴滿手心,他攤開來看,露出了初陽至今難以忘懷的一個深邃複雜的笑容。
明來沒有回應任何人。
3.
第二天的艱苦訓練又很快過去,傍晚他們還要做誌願勞動。一個班領了十多把掃把,加上草酸、泥抹子、手套、鍋絲球等工具,派了十個人才拿完。
初陽為首,帶著班級認領了衛生區域。兩大塊,一塊在食堂後麵,油垢覆麵,走在上麵黏黏的,戴著紅袖章的值周老師指揮他們需要用洗衣粉就著拖把一起拖才能拖乾淨,雖然都不情願,但是為了期末的優秀班級評比,大家也都忍了。
分了兩撥人,一撥處理食堂後麵,一撥處理展覽廳那片。九中的建築四通八達,展覽廳圖書館娛樂區域等全連在一塊兒,底下鏤空,倫敦大橋的建築結構,鏤空的部分擺了看書用的桌椅以及沙發,還有乒乓球台。
東麵的樓梯可以走到西麵,中間的樓梯又在二樓分成好幾個方向。初陽帶著班級找衛生區域的時候都差點繞暈。
可能是做誌願勞動太累,後麵的軍訓中,六班和七班都焉了吧唧的,教官們就組織拉歌。
拉歌之前,教官們得先唱。七班的教官臉黑黑的,很溫和,從沒吼過他們。他唱的是一首粵語歌,許冠傑的《浪子心聲》。
是被七班的同學們哄擁著唱的,害羞又靦腆,本來就被曬得爆紅的臉頰更是紅透如軟爛番茄。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人比海裡沙,毋用多牽掛
唱完後,他還和同學們說了很多自己當兵的故事,雖不是戰亂時期,但初陽的心情卻也大同小異。爺爺說過戰爭年代的男兒都有一個考進黃埔軍校的夢,保衛祖國這件事是永遠在時刻準備著的。
唱完歌之後,教官對著他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他說他是廣東的,遠離家鄉,夢想成為一名合格的中國軍人。禮畢,很多人眼含淚花,深深被感動著。初陽雖然覺得自己還沒有父親曾教他的獨具的觀察與思考,但也能深入其言語中,真正體會到站在旁觀者一個角度去了解一名中國兵的感受。兵者,出於赤城心,擁有感恩心,忠於獨立心,敬於祖國心,無人不為之感慨。
拉歌環節正式到來,六班和七班挨得近,自然又是對立雙方,偏偏六班的教官又是個話嘮子,而七班的教官很靦腆,對立的時候他每每敗在六班教官密集的吆喝挑釁裡。
教官丟了士氣,七班的學生卻很爭氣,雖唱得不齊,但嗓音要蓋過他們,對著對著還站起來,差點要開罵了。
初陽不是帶頭那個,但是都一直跟著站起來,一句“一樣的風采在共和國的旗幟上飛揚”才唱到一半,忽然瞥到明來正看著他,笑得明媚如驕陽。臉也被曬紅了,露出整齊的白牙,眼眸中像是喜歡又像是豔羨的情愫濃烈,直逼初陽心臟,他覺得心臟忽地像被雷擊中,破碎了。
明來從沒這樣笑過。盛夏裡,豔陽天,同齡人中的少年,讓風都有了形狀。
初陽卡殼,惹來陣陣哄笑,羞憤著坐下去,覺得小溪從那破碎的心上流去,流過青春一片熱烈鮮紅。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接下來他都不敢再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