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來從頭到尾都一直在回答明爺爺的問題,不多,和初陽問的那些一樣。新父母待他怎麼樣,明來說還行,不算撒謊。
明爺爺雙手撐在腿上,還在咂摸最後一口酒的餘味兒,就聽明齊說道:“爸,我聯係一下許醫生,讓他過來幫你看看你這眼睛?還是你願意去醫院?”
老人家緊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嘖”,還沒睜開,聲音就響起:“小明的事兒你都還管……”
“爸!”蘇青立馬打斷他,“人許醫生說耽誤不得,這周就必須去了。”
蘇青這一蠻橫地說,老人家睜開了眼睛,還是不和善的語氣回應:“要不著你們管,你們管的是死人,我這一個老頭子活得自在快樂得很,怕也沾了你們身上的劣氣。”
“算了,請他過來吧。”明齊率先妥協,語氣很是疲憊。
“不用!”老人又要拒絕,蘇青“唰”地一下站起來,吩咐兩位晚輩道,“收拾!”
洗碗工作落到倆人身上,但明來讓初陽站一邊,彆碰水,還是怕感染。打開水龍頭,又聽到嘩啦啦的水聲,初陽頓時心裡一沉,觀察明來一會兒,見人還是很平靜,實在是又不敢問。
如果他肯提一嘴,初陽就有底氣了。畢竟他們又沒真的在做什麼,年紀那麼小,說出去彆人都不會信的。雖然他早就知道男女……男男之事。重要的是,明來對此是怎麼看待的。
放碗的時候他朝外麵看了一眼,宋爺爺和明爺爺正邊喝茶邊聊天,杯裡的茶水過半,那應該是還不急著走的。於是他打算如果有機會去明來臥室他就問,那裡會很安全。
洗完碗以後二人又給倆老人家續上茶水。明來打招呼說要上樓去換衣服下來洗,初陽趕緊跟在他身後,走至樓梯玄關,明爺爺忽然叫住明來。
“屋子好久沒人住了,注意點。”說完,目光移到初陽身上,他頓時聽明白了明爺爺的言裡之意。
明來也是,他微笑著說:“好的,爺爺。”
進去後,卻不是初陽想象的灰塵漫天。雖然還是有一股長久未通空氣的腐舊黴味兒,但衣櫃書櫃和床都乾乾淨淨的,他伸手摸了摸衣櫃頂端,沒摸到灰塵。
衣櫃角落放了一大塊落地鏡,鏡子兩周各自放著一個木箱,是明來用來裝繪畫工具的。
他臥室的飄窗很長,幾乎占據了一整麵牆,外麵視野寬闊,躺床上都能看到無垠夜空。初陽記得他和明來經常坐在這條長長的窗戶沿上打紙牌,看漫畫、逗弄小蟲子……
但是眼下他沒那層回憶往昔的心思,看著坐到床上去的明來問:“你……怎麼看?”
問完後心臟不住地突突突跳得飛快。很奇怪,他好像能猜到明來會如何回答,可是這份等待著的期待絲毫沒有減少,因為期待,所以會緊張。
“什麼?”明來眉毛揚起。麵對初陽,他沒那麼乖了,漫不經心地問道,“你說的是昨天洗澡那事兒?
雖然漫不經心,但不會故意賣關子,直接了當。
“對啊!”初陽道。
“這個。”他遲疑了一秒,說得很為難,“沒什麼看法。”
“啊?”
“我們本來就不會做出格的事兒,到時候說真話不就行了嗎?”
初陽心累,因為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明來看到初陽失落又疲憊的樣子,再不忍心故意坦然了,又道:“但是,彆人會有各式各樣的看法,而且你知道……如果那個人本來就有惡意,隻要他稍微點一個引子,事態就會演化成我們無法控製的局麵,無論怎樣,要把那個人找到,然後把東西毀掉。”
“查監控嗎?”初陽滿意了,提起精神在他旁邊坐下來。
“嗯,隻能這樣,而且,監控必須偷偷查,查了之後再刪掉,不能讓任何人有機會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即使那個人跳出來也沒有其他的證據了,除非……”明來說得冷靜沉著,依然還是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直到說到除非二字,眉頭皺了起來,放在床側的雙手握成了拳頭,“除非他把這事兒告訴彆人。”
初陽聽得心裡一抖,好冷。
“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做這些。”他隻能玩笑,讓自己放鬆。
“刪監控是第一步。”
“你知道怎麼刪監控嗎?”
“應該要毀掉硬盤,采集卡的錄像帶的話刪了還會恢複,我還不知道學校用的是哪種監控器。”
“那我們得提前去查看?”
“嗯,順便看看到底有沒有影響,還有那個人帶了手機的話,應該不會在走廊上就開手機的,走廊上的監控好幾個呢。洗澡間的話,隻有門外有,我覺得應該拍不到裡麵,而且我們是在裡間。”
明來說著說著不自覺地摸起了自己的下巴,分析得頭頭是道。
“除非……學校變態要在哪個旮遝窩兒安個我們看不見的監控,為了監控我們會不會偷偷抽煙玩手機什麼的。”
初陽心裡發毛,訥訥道:“我覺得……學校會乾出這種事兒來的。”
明來繼續說:“你還記得你媽媽有一次拍東西內存卡爆滿,係統提示要格式化才可以識彆嗎?她把卡格式化了之後還能輕而易舉找回以前的東西,找回來之後照用無誤。”
初陽點了點頭。
“但是我們自己得保留一份,免得到時候我們倆說不清,所以我們手上要留最原始的證據,看到時候怎麼利用。”
“你說得跟我們像犯罪了似的。”初陽又開玩笑緩和氣氛,沒想到得到明來一個更加嚴肅不容他置辯的表情。
“要想儘辦法帶能拍攝的工具進去。”
“我媽有很多相機。”初陽道,“相機不會被學校扣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