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陽並沒有在明家見到宋先淩。
回去後也沒見到。因為買菜做菜耽擱,回到家裡都十點半了。他看到鞋架上有他爸常穿的黑色皮鞋,鞋邊是臟的,沾了星星點點的泥跡。
按道理,沒去鄉下考察的話,鞋子上是不會濺上泥點的。他又是個極其講究的人,愛乾淨愛規整,連鞋尖都要對得整整齊齊。
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了:他去了墓地。
把宋先淩的鞋子洗乾淨了初陽才回臥室,回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讓他有種內臟被掏空了的後痛感。
蘇青阿姨和明齊叔叔奇怪的表現讓他隱隱擔憂,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又在刻意隱瞞什麼?
他故意給明來科普魚種習性時對方的耐心和認真、買烤紅薯時朝自己看過來的暌違三年之久的親昵眼神都讓他回到了童年的幸福樂園裡。
有明來在,他太幸福了。
這是他唯一一個能明確表達出來的感受。
在床上坐了很久,終於反應過來要洗澡睡覺。換衣服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一身穿的都是明來的,白T恤、灰棉外套、黑色的麵絨運動褲。脫下來,一一把它們整理好才抱著睡衣去了洗澡間。
他的手機宋先淩還沒還給他,現下連個老人機都沒有。隻能用電腦登□□給明來發消息,問他他爸媽有沒有提下午他們偷聽到的那件事。
明來回複的很及時:“沒。”
應該是已經回臥房了,不然在他爸媽麵前,他絕不會大膽肆意地玩手機。
所以初陽有時候又覺得明來可憐。他為了讓父母開心,總是費勁心力去表演乖乖學生。實際上他真的懂明齊和蘇青阿姨的心思嗎?
這樣茫然地努力了十年,有讓他們真的成為了像他和宋先淩這樣的實實在在的家人了嗎?
畢竟,明來當初是自願跟他親生父母走的。
明家夫妻知道這個決定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過激的反應,似乎知道終有一天明來會離開會不屬於他們一樣,平靜地接受,平靜地送彆。
畢業典禮上,他們一班合唱《送彆》,唱得大人眼含淚花,初陽也哭得稀裡嘩啦。
他旁邊空出來一個位置,是明來的。
在他們離彆之前,初陽還因為慕容衾一事與他打架,他用笤帚把他的頭打了一個打包。
他頂著那個大包,被親生父母牽著上了大巴。
初陽跑過去的時候,盤山公路裡,再也沒了那個少年。
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有什麼事兒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一定會拚儘全力幫你。”
他給明來又發了一條消息。
這次,明來回複得很慢。在初陽昏昏欲睡得腦袋瓜子馬上要掉桌上的時候,消息的提示音一下子把他驚醒。
“晚安!”
明來隻說了這麼一句。
2.
初陽答應慕容衾要請到肖君的,可是卻給她帶去了壞消息。
慕容衾沒生氣,她挽著林熠的手笑眯眯地看著他,豪爽地說:“這有什麼關係?我們四個不照樣玩嗎?”
說完,眼睛卻瞥向了六班。六、七兩班的簽退地點挨在一起,她自然很容易就看到肖君。
是他繼父來給他簽的字,初陽也看到了。隻不過這次宋先淩來接他,他無法和明來一起過去再做邀請。做多了,就顯得他們裝優越。
優越感這種東西,本來沒有,人一想太多,它就被喚出來了。
宋先淩和周任在一邊交談,初陽就問提著大包小包的慕容衾去林熠家是不是真的沒事。
“沒事兒,我可是給老周寫了保證書的。”
“什麼樣的保證書?”初陽問。
“保證不和男的出去鬼混。”慕容衾咧著嘴笑,也不知真假,初陽樂了,說跟他出去可以放心。
倒是林熠……他們不怎麼熟,明來和她才熟,慕容衾又和她成了朋友,現在這樣一看,怎麼反倒是他成了那個孤零零的了?
孤零零的他第一次見林熠的媽媽來接她,她媽媽長得也很美,有點風塵味道,一時之間就吸引了很多學生的目光。他覺得這個女人看起來有點眼熟,聽林熠說她小時候去過陳尹的葬禮,那應該就是在葬禮上見過她吧。沒做細想,腦神經全被女人的美貌勾了過去,眼睛都看直了。
“看個鬼看?”明來簽完字了,走過來數落他。
“你罵你朋友的媽媽乾什麼?”初陽逗他。
明來沒理,越過他去和剛好與周任談完話的宋先淩打招呼。宋先淩回身摸了摸明來的肩膀,然後也看到林熠的媽媽。這倆大人一見麵就攀談起來了。
接著明齊湊了上去。
幾個大人忽然聚在一塊兒,肯定又得聊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