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朵被采進溫室的野花。
正想的起勁兒,一陣兒讀書聲嘩然響徹整個教室,震得他腦袋一轉,回過神來。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好久沒體會過這種齊讀的感覺,忽然不適應,他張唇起音慢慢跟,一直跟到“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才放開嗓子。
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讀完,宋初陽和張閱寧也回來了。
擺好桌椅,明來回位置剛坐下,膝蓋就被碰了一下。宋初陽用膝蓋碰的,倆人之間就一個過道的距離,腿又長,都是伸在過道上的,稍不小心就碰上。而這個不小心的人看著他,眼神近乎野蠻地在他身上肆虐。
明來小心地把腿撤了回去,手拄在桌麵,掌心拖著下巴,修長的五指張開遮住大半側臉,衣袖剛好摟到肘關節處,露出來的手腕上青筋蜿蜒曲繞,延至手背側肌,像春枝般攀觸他流露出來的清幽眸光。
初陽盯著他看了好久,明來終於往他這邊看過來,不由自主地,初陽躲開了。隻是這麼一眼,他就又在燒。
3.
初陽麵前那張攤著的生物試卷從選擇題第三題過渡到第五題,之後再沒被動過,直到下課鈴響他才匆忙地又胡亂填上一個答案。
“你現在怎麼那麼安靜?”張閱寧合上數學習題冊,問他。
“哪裡安靜了?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淩亂過。”初陽偏頭送給他一個微笑,講完後雙手一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椅子被他踢出好遠,嘩啦的響聲驚得旁邊的明來扭頭看過來。
初陽卻指著講台那兒說:“周任要下來找你。”
明來聞之看過去,周任正在擰茶蓋,眼睛盯著的是林熠的方向。
“看完林熠就會來看你。”初陽又補充,“他有連課的時候都不回辦公室休息,就在教室晃悠,時不時抽查一下桌兜有沒有藏違帶物品。嘿嘿。”初陽像個剛從娃娃機裡抓了一大堆娃娃的小娃娃,用自己的實力加運氣撿了一堆寶貝,能不開心得眉眼彎彎嗎?開心著跑過來和他分享戰利品,滔滔不絕,快樂延綿。
“老班上課怎麼樣?聽得懂嗎?還有我們班的氛圍,是不是比不上六班積極?老周不愛叫同學起來回答問題,但有一次他就叫了我,那時候我和張閱寧在下五子棋,用作文本,就在方框裡畫勾畫叉,你猜誰贏的多?”
明來:“……”
初陽站著,明來坐著。一高一低,一動一靜,這樣一個場景,讓很多本來想湊過來和明來講話的同學都止了步住了嘴。直到周任看完林熠徑直往他們這兒過來,那些同學也才蜂擁的一個摟著一個像看熱鬨似的跟在後頭。
但周任的到來終於讓宋初陽住了嘴,他坐下,跟著那幫同學一起湊熱鬨。
“怎麼樣?”周任站在明來斜後方,問完之後去拿桌麵上的明來的語文書。
“很適應。”明來答。
“嗯,筆記做的不錯,但其實我們學文章不單在於記,還在於領會、思考和表達,雙周的語文晚自習和語文早自習我們班都有閱文活動,就是分小組讀文章然後暢所欲言發表對文章的理解,什麼都可以說,很自由。下周就會有,到時候期待你的發言。”
明來皺眉看著他,表情逐漸痛苦。
“還有,每節語文課前都會有一個學生三分鐘的演講,哦,晚自習的不用,第一二回可以帶稿,之後就要脫稿了,目前進展到第二輪中段,你第二輪最後一個,要做好準備,當然不用準備也可以,看你現場發揮能力。還是什麼都可以說,在我們七班這裡,課上的不規矩,人也不用太規矩。”
明來直接給他表演一個“要不我現在就走?”,惹得駐足人群紛紛大笑。
“好了。”周任把書還給他,“有什麼不適應的找生活委員,喏,就第一排那個眼睛大大的女生,向然同學,在看著呢?”
“好的,謝謝周老師。”
老周說完,又指著湊熱鬨這幫繞一圈道:“有什麼好看的?以後天天二十四小時呆在一起,夠你們看的,看不給你們看膩!”
笑聲又更密集更肆意了。
“你,宋初陽。”周任也笑,指著宋初陽,“你脖子酸不酸?一整節課你都在看誰呢你?看你哥嗎?在家沒看夠?”
初陽雙手隔空遮臉,在眾人紛紛投至過來的眼神中低下了頭,喃喃道:“老師,你彆開我玩笑。”
“宋初陽不直的,看到帥的就挪不開眼。”有個男生倒真開起玩笑來了。
明來本來有些疲憊的麵上忽然迅速掛上一片潮紅,他咽了咽口水,喉結周圍的皮膚也肉眼可見地變紅。
周任愣了一秒才一巴掌拍在開玩笑那男生腦袋上,“我看你也不直,對他那麼感興趣?了解那麼清楚呢?比他自己還清楚是吧?”
那學生被老師打得嗷嗷亂躥,人群疏散開,笑鬨聲也不斷。明來暗歎唏噓,他預感到了這些事會被拿來玩笑,不論真假,反正是新鮮事物兒,同學們總會有那個熱情和玩心的。青春躁動期,一丁點兒新鮮事就足夠他們眾口相傳成天花亂墜的情況,現下當著老師的麵暗戳戳地試探,無非就是在尋求答案了。
答案顯而易見,但初陽卻好像渾不在意,拿開手之後的那張臉依然純淨得隻有笑容。
老周打完那個學生,看到初陽桌麵上的試卷,又是一個巴掌拍到他頭上,不輕不重。初陽回給一個“知錯了”的表情。
一鬨二鬨地鬨了整個課間,同學們有些不舍的回各自位置,周任也時恢複正經表情準備上課。剛被打的宋初陽不敢再做生物題,就把語文書拿出來做表麵功夫。
下一個課間又有些學生圍過來,左東右西地問了些。北京好不好玩呀,平常的□□升旗儀式是怎麼樣的呀,有沒有北京的女朋友呀,爸媽是做什麼的,怎麼那麼有錢?
明來回答得很規矩,像個采訪對象一樣,顰笑之間都是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