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棋局之解(1 / 2)

他變乖了 泥汙 5720 字 11個月前

1.

初陽從後麵那三人身上收回目光,往桌兜裡掏出了整理書本時發現的繪本,一本厚厚的藍色封麵的繪本本。裡麵全是漫畫,三個短篇,一個中長篇。那個中長篇正是明來演講稿裡提到的寫一個十九歲男生異地他鄉打拚的故事。

叫《蛹》,作者名是夏加爾·泥。

這是明來的微信昵稱,初陽也一直記得明來喜歡夏加爾,更能認出來這是他的字跡。

第一個故事畫的是一個三百年後還活著的人和已經死掉的人類發生戰爭的故事。第二個,一個二十歲的大學生回鄉給一個十七歲的高三學生補課,卻把那個學生給殺了。第三個,一個十六歲的高二學生偷窺他暗戀了五年的女生,卻被那個女生的男朋友把眼珠子挖了出來。

而《蛹》,那個十九歲的男生,是一個同性戀,他在重慶遇到了一個願意給他便宜租金的二十一歲的大學生。那個大學生就在本地讀書,家裡隻有奶奶一個長輩,他的父母犯了過失殺人罪,還在牢裡,他就靠收租過活。

初陽緩了好久都沒緩過來,他看到《蛹》的動筆日期的時候就已經沒法兒淡定了。

2017年1月1號,夏加爾·泥記錄得很詳細,是幾點開始畫的,當時的天氣如何,在聽什麼歌。他記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呢?在找情緒嗎?他創作的時候心情是怎樣的?他的畫很潦草很瘋狂,人物都是扭曲的,他寫的故事好悲傷致鬱,第二篇裡畫了那個男大學生把他的學生肢解的全部過程。

這幾個故事的風格,是一種將黑暗無限放大的陰鬱。

他……到底怎麼樣?

初陽不知道,他從不知道。即使他們每個周末都會住在同一所房子裡,他們的臥室就隔著一個轉角廊道,他們的距離就隻有一道門,可他從沒偷溜進去過,他怕打擾他,他知道明來嗜睡,知道明來從不玩遊戲也很少玩手機。那在他學習和玩遊戲的時候,明來都在做什麼呢?

或者,他說他在睡覺的時候都真的隻是在睡覺嗎?

初陽細細撫摸著紙張上密密麻麻的下筆極深極重的漫畫,心臟又像被一大堆刺戳著一樣的難受。他好喜歡明來,可他不知道明來。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在孤兒院裡經曆過什麼?去北京之後又經曆過什麼?他總是覺得自己不去了解是給明來空間,但是這種空間又把他推至夠不到明來的遠方,他像是被上帝用麻繩緊緊勒住了脖子,就掛在太陽底下炙烤,然後他看到一座冰川,一座孤獨的任他怎麼努力都融化不了的永遠凍結著的冰川。

下課鈴聲終於響了,他如夢初醒,看清了前方陳佳文的臉,看清了白板上寫得淩亂無比的化學式子,也看清了周圍打鬨起來的每一個同學的臉,可他回頭,看不清明來。

“嘿,一整個晚上都在看什麼呢?”慕容衾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在他旁邊的空位置上坐下了。

初陽淡定地合上繪本,裝出平常的嬉笑說:“管我乾什麼。”

“嘖嘖嘖嘖嘖。”慕容衾無比嫌棄他這個樣子,“坐男朋友位置翻男朋友的東西,你還要不要臉了?”

“我要什麼臉?這臉都在追他的時候丟儘了,我不要了。”

“額,好吧,當我沒說。他倆又開始了,要不要去看?”慕容衾指著後排的張閱寧和明來說。

初陽伸胳膊壓住繪本再回頭,看到他們果真又開始下棋了,周圍也已經站了好幾個過客。

“我不去了,我做會兒作業,半期不想再在前三開外了。”

“好吧。”慕容衾懶得再和他閒聊,擺擺手後一蹦一跳地挽著林熠過去了。

他做個屁的作業,又開始看他看了前麵幾回的《蛹》。

他能感受得夏加爾·泥的繪法很露骨很狂暴。他解不出來其中的意思,但這讓他不安。於是想要在落下的每一筆裡尋找出他的情緒。

看得很認真,猜想和幻想以及分析都讓他注意力高度集中,沒看到從前門進來的夏春美。

他們班很多同學都沒看到,值周老師晚自習抽查是正常的事兒,每次到夏春美她都要特彆關照七班大家也都是習以為常的,所以就沒管,也就沒提醒後麵下棋和看棋都津津有味的那幫人。夏春美站定在一幫人後麵,又盯了他們好幾秒之後前桌一個女同學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然後將背靠到後桌沿上抵了兩下,把其中一顆棋子晃歪了這棋局中的二人才抬頭。

看棋的那幾個男生也都慌張地轉過身去,其中一個嚇得趕緊把手中的卷子蓋到那棋局上去做無用功。

“一人三分,總的扣六分。”夏春美的聲音還是很甜,臉也還是高原紅,像個蘋果。

明來還在懵著,夏春美就一把把那張化學卷子撈起來往那幾個男生麵前丟,沒丟過去,掉到了地上。她沒管,而是又伸手將二人的棋子打亂,抓了一把塞進了自己的外衣口袋。

“下棋也是益智類活動,怎麼就要扣分了?”張閱寧盯著夏春美問。

“現在是晚自習時間。”夏春美看都沒看他,回答完的時候已經從後門走了出去。

眾人還是一臉懵逼,還是那個女同學又提醒:“收都收了,就彆較勁兒了。”

“是啊,重點是扣分,咱們班自打開學以來都沒扣過分,這下好了,一下來個六分。”蓋卷子那男生說完,鄭重地拍了拍二人的肩後撿起卷子搖著頭回位置了。

“不是,我就不明白,下個棋怎麼了?”另外一個看下棋的男生這時候了還憤憤不平,“是吧?扣分不說還要收棋子?讓我們課間也玩不成,還不準我們做點自己的娛樂了?這要是校長值周他都不一定收的,指不定和我們一起玩呢,夏春美我真的服了,這麼小題大做乾什麼?”

“主要是扣分。”張閱寧對那男生說。

見象棋的主人都沒什麼可氣憤的,男生也搖搖頭回去了。

“是吧,主要是扣分?”張閱寧問明來。

明來沒答,而是盯著前方初陽的背影。張閱寧順著看了一眼,不明所以地又轉回到他身上,道:“他剛才是怎麼了?”

前桌的女生又把後背靠過來,道:“說實話,你們倆說什麼我都能聽到,我不是故意的啊,實在是你們男生講話就是不知道避諱。下個棋你說能比出個什麼高下?宋初陽確實挺討人喜歡的,但也不是你們這麼定高下就能決定去留的工具是吧?我真為你們的情商堪憂。”

女生的同桌也把後背靠過來,玩笑似地道:“要不你倆打一架吧。”剛一說完,就看到前方宋初陽站起來往前門的方向走,猝不及防地,她後背靠著的桌子鬆了,失去了支撐力,桌子被她靠得劃出好些距離。然後就感覺一陣陰影蓋下來,調整好姿勢仰眸,看到明來追了出去。

和同桌對視了一眼,見同桌臉上露出了八卦笑容,眼神示意她往後看,看到張閱寧也從後門追了出去。

2.

初陽實在氣不過夏春美的行為,過去是要找她理論,同時把那棋子要回來。

但是明來跑得太快,才剛過八班前門自己就被逮住了。

“實在氣不過他又欺負你。”初陽停下看著他解釋,儘量用自己認為的溫柔語氣和溫柔眼神。

他看到明來的眸子裡閃著像是淚花一樣的東西,也許不是淚花,反正他的眸子常常發光,初陽分不清他什麼時候難過,什麼時候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