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繼續說。”
“我就查到,這病不能治。然後吧,就鬱悶了。越是鬱悶就越是想,想他變成什麼樣了,過得怎麼……我跟你說這個乾嘛,反正後來就是,我媽媽自殺了,我整個人就是down到人生無望的地步。”
楊心吟終於沒再笑了。
“因為我爸特彆愛我媽,我那時候就在病房,我還沒說我媽做什麼的呢,她以前是清華的博士,在研究院工作,具體做什麼我也不知道。然後她就遇上了我爸,就追他,追到徑州來,還嫁給了我爸爸,她好像就因此放棄了在研究院的工作,和我爸生活在了徑州。但是她這人又天生好動,在一個地方呆不長久,就到處跑,和她認識的朋友到處探險,拍照什麼的,之後……就從南迦巴瓦峰摔下來了。我爸讓我記住這個名字,讓我以後去看看,讓我感受我媽掉在半空是什麼感受。”
初陽真的流眼淚了,他自己都沒發現。
“還讓我感受被摔的滋味,失去雙腿的滋味,我媽媽被摔殘疾了,回到徑州來住院,住了半年,她當著我的麵自殺了。我知道她喜歡花,就和我爸爸把病房布置成小花園,什麼花都有,可是她偏要買藍繡球,我就去買,還是沒買到,回來的時候,她用花瓶碎片割破了自己的頸動脈。”
楊心吟起身來到他身邊,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道:“不是你的錯。”
“我爸恨我。”初陽說。
“為什麼?”
“因為我沒看好媽媽,如果我沒去買花,媽媽就不會走。”
“那他當時在哪兒呢?”
“他……我不知道,他經常很忙,他不上班的話媽媽就交不起住院費,他很忙。我隻知道,他一直很忙。”
“好孩子,他不是恨你,他隻是也沒走出來。他隻是不想讓你知道他的脆弱,你知道,大人總是佯裝強大的,因為他要去讓孩子有安全感。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你的錯,命運待你們如此,你要駁倒命運。”
“我怎麼駁倒?我媽回不來了,我爸不會好了。”
“活得漂亮,就是駁倒命運。”
初陽擦掉眼淚,仰眸感激地看著楊心吟,說了句謝謝。
楊心吟也拉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來,“你不是要說這個吧?”
“嗯……我的意思是,我的成長,都沒人教我一些情感問題,還有生理的問題,雖然課上有教,還有書本上也寫得很詳細……”
“很詳細……”楊心吟饒有興趣地問,“那你詳細地讀過了?”
“肯定了,我這麼愛生物的人。”
“一個愛生物的人為生理問題煩惱?”
“不可以嗎?”
“你嗓子不怎麼啞了好像。”楊心吟又把桌上的水端起來遞給他。
初陽這回一口氣喝完,再次道了謝謝,“準確來說,是欲望。”
楊心吟含笑盯了他幾秒才回答:“青春期不正是欲望蓬發的時候?有什麼好煩惱的?”
“確實沒什麼好煩惱的,我隻是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我更正一點啊,隻是不喜歡欲望出來的時候的自己,並不是全部的自己,難道你天天欲望蓬發啊?”
初陽又愣了,他好容易被人抓住關鍵點。
“是不是……對你喜歡的人做什麼了?”
初陽麵對楊心吟,真的害羞不起來,很迅速地點了點頭。
“那你還真挺喜歡他的,不過……還沒到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的地步,如果到了我說的三個‘真的’的地步,你一定會不忍心讓他傷心難過,不忍心他難堪,甚至都不忍心他有一點點不好的情緒。”
“我發現他不開心,我怎麼做他都不開心。我就是忍受不了他有一點不好的情緒,我多想把我快樂的能力分一部分給他。”
楊心吟淚光閃爍,微笑著凝視他。
他有些遲疑地說:“我說的是真的。”
“我信你。”楊心吟道,“那他不開心的具體表現是怎樣的?”
“他不笑,我以為他喜歡我,我和他在一起他會笑,但是,很少,而且笑得……就是,你能看出來他不是真心的笑。”
“你和他在一起了?”
“嗯。”
楊心吟這回給他比了兩個拇指,她思索了好久後,很是遺憾地告訴初陽:“如果他連和你在一起都不開心的話,隻有兩種可能。”
她頓了頓,眼睛裡冒著心疼,“第一,他不喜歡你,可能有一點喜歡,但是是可有可無的那種喜歡。你不要傷心,世界上好的男生多了去了,好好高考完,姐給你介紹,準帥,你要攻要受都行。”
“什麼?什麼攻?”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白活在這是時代了。”楊心吟說完,立馬又笑起來,“第二種可能,他心裡有疾病,很嚴重,需要看心理醫生。你不能刺激他,也要找機會試探一下,當然我說可能啊,不要到時候人家沒病非得被你逼出病來。”
“那……”初陽很激動,“那我應該怎麼做?”
“這就看你了,我又不認識他,你自己一定會比我有辦法的。我能幫你的隻有傾聽……以及,偶爾讓你覺得自己有長輩關懷。”
楊心吟站起來,做足長輩模樣,背起手,揚起脖子,垂眸看著他,道:“無論是哪種情況,你都不要難受,去麵對,勇敢點。沒什麼大不了,不就是一個喜歡的人嗎?還沒愛過呢,一切都是屁。”
初陽終於是心情舒暢了一點,心道,明來才不是屁,他是他想捧在手心裡暖著的漂亮雪球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