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在雨中,一隻手提著燈籠,一隻手打著一把鮮紅的紙傘,但手裡好像還拿了什麼。
月光照耀下來,卻不見那女子的影子。江釋槐沒有多驚訝,反而走上前輕聲問道:“這位姑娘,天色已晚,你站在這兒,可是在等人?”
那女子轉過身,皮膚慘白,在月光的照耀下,不免有些恐怖。
幸好顧藍桉睡了過去,不然見到這個畫麵,可得被嚇壞了。
那女子回道:“公子說的是,小女子是在等人沒錯。”臉上掛著笑容,卻有幾絲僵硬。
江釋槐瞥見了她手中的另一把紅紙傘,便笑著問道:“夜晚天氣有些涼,何況下了雨,姑娘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女子猶豫了一會兒,欲言又止,最後說道:“唉,罷了。終究也是等不到的。不說這個了,那麼晚了,公子可是要去哪裡?”
江釋槐道:“我去南河村,不知姑娘可知這南河村離這還有多遠?”
女子道:“南河村嗎?公子,真是巧了。小女子家就在南河村,就在前麵不遠處了,不如小女子和公子做個伴,一同前往?”
“也好,還得麻煩姑娘帶路了。”
“公子不必客氣。”女子淺笑,指了指江釋槐懷中顧藍桉問道,“公子,這孩子可是你家的?可是睡著了嗎?”
江釋槐看了看已經熟睡的顧藍桉回道:“嗯,他走了一天了,有些累了。”
女子點頭“哦”了一聲,又突然說道:“公子你看小女子也太疏忽了,實在是對不住公子了,這天還下著雨呢,小女子這裡還有一把傘,便給公子和這孩子用吧,免的著了涼。”
不要白不要,這女鬼葫蘆裡買的什麼藥,江釋槐倒想嘗嘗。
想著江釋槐便接過了傘,道:“那邊多謝姑娘了。”
女子搖頭示意不用,隨後又說道:“公子同小女子一路,天黑路滑,小女子隻帶了一盞燈,公子且靠近些吧。”
江釋槐打著鮮紅的紙傘,道:“不必,我從小眼睛便好使,姑娘不必擔心。”
女子道:“那便好。”然後轉過身,“公子,我們走吧。”
江釋槐應了一聲“嗯”後便跟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滴落在地上的雨水濺開,飛到了江釋槐月牙色的衣上,飛濺處皆被染成了紅色。江釋槐淡淡地看了一眼,仿若什麼也沒有發生,他隻是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顧藍桉有沒有被淋濕。
江釋槐知曉,這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血。
那女子在血雨中走著,提著的燈籠閃爍不明,逐漸發出了微微的綠光,在閃爍著,好像隨時都會熄滅一樣。
“姑娘,不知我可否多問一句?”江釋槐道。
“公子問便是,不必那麼客氣。”女子依舊走著,沒有回頭。
“方才姑娘在等人,想必是等了很久了,不知姑娘在等何人?”
女子聞聲後腳下一頓,些許才開口道:“在等小女子的官人……”
江釋槐想追問下去,那女子卻停了下來,道:“公子,我們到了。”
江釋槐抬眼望去。
兩根布滿青苔的木樁插在土地裡,也不是很高,或許是時間久了的緣故,那木樁有些許裂縫,大部分地方都透著血色,那血色仿佛已經滲透進木樁內部一般,就這樣看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來一樣。
而木樁的頂端僅僅隻用了兩條粗麻繩捆綁在一起,兩條粗麻繩的中間還有一塊用用木頭製成的牌子,上麵寫著“南河村”三個字。
江釋槐想著,這村子莫非是太窮了?
江釋槐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麻繩和牌匾也都已經紅透了。
村子裡一片寂靜,每家每戶都緊閉著門窗,沒有一家的燈是亮著的,甚至連一隻野貓野狗的影子也未曾看到,更彆說聽到什麼野貓野狗的叫聲了。
村子裡一片破敗和狼藉,就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搶劫一樣。
而那女子卻淡定地走了進去,好不懼怕。
這南河村最近的不太平,源頭怕就是這個女鬼了。跟著女子行走在村莊之中,江釋槐懷裡的顧藍桉似乎睡得更熟了。
江釋槐懷疑顧藍桉的害怕是他裝出來的,但江釋槐轉念一想,如果顧藍桉困了,說出來便是,又何必繞那些彎子呢,更何況顧藍桉隻是個小孩,心思又怎麼會那麼重。
一路上誰也沒開口說話,江釋槐就靜靜地跟在那女子身後。
過了一會兒,女子才開口道:“公子,我們南河村的村民們都有早睡的習慣,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公子都看到了,這一路上的每家每戶都熄燈關門休息了,客棧也不見得光亮,小女子的寒舍就在前方了,雖然不大,但還是有多餘的屋子的,公子不妨在小女子家中借住一晚吧。”
江釋槐客氣了起來,道:“怎麼還好麻煩姑娘你呢,姑娘的一番心意我心領了,但還是算了吧。”
女子猶豫了一會兒,陰森森的笑了兩聲後說道:“公子是怕小女人是歹人嗎?”
江釋槐麵無表情的回了句:“非也。”
女子道:“公子且放心,小女子並非什麼歹人……自然了,公子也不必擔心彆的。而且小女子家中還有幾個下人,不是小女子一個人。流言蜚語自然不攻自破,清者自清,公子覺得呢?”
江釋槐不禁暗自發笑。
“我自是不怕流言蜚語的,隻是怕會對姑娘的名譽有影響。不過姑娘剛才既然都那麼說了,我們便麻煩姑娘了,謝謝。”
“公子不必客氣。”
這句話好像重複好幾次了,這女鬼也當真是“客氣”了。
“姑娘言重了。姑娘好心收留我們借住一晚,本就是麻煩姑娘你了,說聲‘謝謝’也是不為過的,最起碼得禮數還是得有的,應是姑娘你客氣了才是。”
女子聽後輕笑了幾聲,有些諷刺地說道:“公子,來者皆是客啊。”
那女子還拖了個長音,特地加重了“客”這個字的讀音來加以強調。
江釋槐沒有再回話,示意自己明白了。
三人在楊府門前停下。
“……”
江釋槐撤回自己剛才說的“或許是家中不富裕”這句話。
女子道:“公子,這便是小女子的寒舍了。”女子剛說完話,木門便開了。
發出了“嘎吱”的聲音,很是刺耳。
門縫中有一個婢女正在用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江釋槐以及他懷中的顧藍桉。
隨後又看向那女子,嘴裡喊道:“夫人,您回來啦!”說完直接敞開了木門。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絲絲縷縷的,每吸一口氣,血腥味便從鼻道進入口腔,再進去肺部,最後在胃中翻湧,同時空氣中還夾雜著腐屍的氣味,更是難聞。
女子應了一聲後說道:“小桃,這是客,不必緊張。”
叫“小桃”的婢女不再直勾勾的盯著江釋槐,有些僵硬地笑了,說道:“原來是客人啊!”
女子道:“小桃,這位公子和這個孩子初來南河村,無處可去,便暫到家中借住一晚,小桃,你帶客人找間好房間,好好伺候。”
小桃道:“好嘞,夫人小桃明白了。”說完又衝府裡喊道,“小幺!小幺!”
又出來一個婢女。
小幺小跑了過來,問道:“夫人,小桃姐姐,怎麼了?”
“小幺,我得帶客人去休息,你代我好好照顧夫人,明白了嗎?”
小幺點頭說道:“嗯!明白了。”
“那好。”小桃扭頭對江釋槐說道,“公子你隨我來吧。”
江釋槐應了一聲跟了上去,忽然又轉頭對女子說道:“姑娘,好夢。”
女子笑著微笑道:“公子也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