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幾乎不敢眨眼,揪緊自己的手指問出了問題:
“太宰先生和我,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你在足以麻痹全身的古怪電流中等待著太宰治的回答。
現在,就算太宰先生不作任何回答……
自己……應該也能猜到一些吧?
無法讓人冷靜下來的電流若有似無竄過身體每一處,你幾乎無法克製快要落淚的衝動,隻能深深地將冰涼的空氣吸入鼻腔再吐出。
讓你極度不安的沉默中,響起了太宰治的聲音:
“情人……”
他的回答讓你幾乎忘記了呼吸。
清淺的呼吸聲忽然湊近,在近到仿佛可以感受到對方吐字時微小的氣流的距離下,你聽到他再度開口: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是追求者啦,追求者~”
無法辨彆對方話裡的真假,你抬頭看向太宰治,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
“我隻是小姐的追求者哦。”
說話的同時,他俯身靠近你,露出了清爽的笑容。
追求者……嗎?
古怪的電流仍然在你的身體內作祟,不知道該為他的話感到擔憂還是鬆了一口氣,你仰頭看向上方逐漸暗下來的天空。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彆快。
明明什麼都問了,又好像什麼都沒問。無力感讓你整個人感到筋疲力竭。
一切該結束了。
正準備起身道彆的你,在某一刻仿佛全身凍結了一般,僵坐在原位,你的瞳孔緩緩睜大。
“失憶……連喜歡的人也可以忘記嗎?”
從旁邊傳來的有些落寞的聲音夾雜著冰冷的風灌進耳裡。
……
應該拒絕的。
我應該拒絕太宰先生送自己回家的提議,你有些無力地這麼想著。
坡道旁的百貨大樓張燈結彩地掛起了聖誕的裝飾,濃烈的節日氣氛在彩色的燈光裡閃爍著自己的存在。
你挪開望向百貨大樓的視線,看向前方積雪的坡道。
此刻,你和太宰治正順著坡道往上走,再往前走不久,就到家了。
和太宰治見麵時的那場雪停了以後就沒有再下過。
拿著對方借與你的傘,你的腦中亂糟糟的。
不知是因為太宰治在離開公園前的那句話令你太過衝擊,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你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拒絕他。
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踩在積雪上的靴子變得沉重起來,你放緩了腳步,停了下來。
捏著傘柄的雙手緊了緊,你仰起臉,向太宰治道彆:
“送到這裡就好了,太宰先生……”
濕潤的白色霧氣輕輕地呼出,很快又飄散開來,消失不見。
“那就到這裡為止……再見了,橘香小姐。”
牽就你的身高,他彎下腰來笑著向你道彆,黑色翹起的發梢在冰冷的夜晚像是某種動物的皮毛。
已經被許多人踩過變得硬實的積雪和靴子底麵摩擦間,發出了滯澀的摩擦聲。
即使在此刻仍然在尾椎竄跳的電流讓你難過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身體的反應讓你清楚的知道——
太宰先生,不止是追求者而已。
隻是現在……
真相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不管是情人,還是追求者……
對現在的自己而言,都隻是陌生人而已。
積雪的道路冷到沒有辦法再前進哪怕極其微小的一步,你停下腳步,抓緊了手中的傘。
獨自走了一段坡道的你轉身的瞬間,那個以為已經離開的人還留在原地。
不知為何,在那瞬間,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悲傷。
意識到你轉過身後,那張俊秀又極其憂鬱的臉短暫的失去了任何的表情。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存在,隻剩一片空白。
片刻後,他緩緩朝你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明明隻是一個今天才認識的陌生人而已……
明明那雙鳶色的眼睛悲傷得要流下眼淚。
看著這樣的太宰治,你的心又開始變得難過起來。
人和人之間的距離,過於遙遠,遙遠到“悲傷”和“溫柔”或許也隻是你在另一端的自我臆想。
你無法明白“悲傷”和“溫柔”的表情下真正的含義……
你也不能明白那句“喜歡的人也可以忘記嗎?”到底是怎樣的意思……
在坡道上方往下看,一切事物都變得渺小了起來。
在你身邊顯得很高大的太宰治,也在這樣的視角下縮小,變成了仿佛離你很遠很遠的存在。
無數的光點在你的視線裡模糊地暈開,直到最後,連太宰治的身影也看不分明。
冬天的風吹進有些濕潤的眼睛裡,讓你不住地眨了眨眼睫。
“太宰先生……平安夜快樂。”
這句遲到的祝福,隻有你和遊蕩在東京的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