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快快請起!”左時傾將寧珍扶了起來。
“所以,此處為巫山,您乃寧唯的阿婆?”
“正是。”
此時,屋外傳來了一聲鳥叫。
聽著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響,左時傾快步走了出來,寧珍緊隨其後。
“優優?!”
〔小主人!〕
一旁的寧珍笑著順了順優優的毛發,她解釋道:“是優優救下了跌落懸崖的你,並將你帶上了山。
優優乃這世間唯一的鵷鶵,正如你是我們巫山萬年來,唯一的神女。
小家夥本是山上的神鳥,不被拘束,無憂無慮,但自你降生之後,它卻獨自飛下了山,自願認你為主,任爾驅使。”
“原來如此。”左時傾眼眶微紅,“優優,真的…謝謝你。”
優優叫喚了幾聲,它走上前,用腦袋蹭了蹭小丫頭的臉頰。
〔小主人,你無事便好。〕
“老人家,是寧姐姐她,舍命將我從無極塔中救出,我才得以逃離西幽王宮,我……”
“神女不必自責,守護你本就是我們世代守山人之責。”
巫山青雲繚繞,四季常春,百花齊放,美不勝收,宛若仙境。
就這樣,二人一鳥在這山間相依相伴,一同度過了三年漫長而又短暫的歲月。
這三年中,寧珍將左時傾看作親孫女般的對待,從不讓她受苦受累。
此外,寧珍還將兩本絕世舞譜——《鳳凰於飛》與《鳳凰悲泣》一同交予了她。
今日乃左時傾的及笄之日,寧珍精心為她做了一大桌子佳肴,膳後,她們被優優載著,一同飛往了山頂的一座神廟。
寧珍自廟中取出了一個由火凰木製成的匣子,並讓左時傾親自打開。
“此乃赤火鳳鞭,專供神女使用,老身守了它一輩子,如今總算是物歸原主了。”
左時傾將鞭子取出,隻見它通體赤紅,其上布滿了許多倒刺,是一根不長不短的細鞭。
寧珍:“鳳鞭一出,專笞宵小。”
……
“神女,老身將眠,原是小唯那丫頭繼承老身的衣缽,可如今,小唯已去,巫山無人再守,老身實難放下心,誠願神女留下,代老身和那丫頭守好這座仙山。”
“寧奶奶,我……”
“無妨,神女若是不願,老身亦不強求。”
“不是的,寧奶奶!”左時傾急忙擺了擺手道,“我隻是…想複仇……”
“複仇?”寧珍起初眉頭微鎖,隨即又舒展開來。
“罷了罷了,你若是想,老身亦無法攔著。”她又道,“當真…想清楚了?”
“嗯。”少女露出了不屬於她這等年紀的沉靜。
“北州遭叛被屠,爹爹遭人毒殺,我已知凶手身在南辰,此仇不報,天理難容。”
寧珍聽後,憐愛般地摸了摸她的頭,而後又歎了口氣道:“丫頭,前路荊棘叢生,稍有不慎,便會遍體鱗傷,你…不怕麼?”
“怕,可我不能退,倘若能夠報仇雪恨,即便最終落得個身死魂滅,永不超生的下場,又有何妨?
身為亡國公主,我心中已無所求,哪怕引火自焚,我亦無怨無悔。”
觀她意願堅決,寧珍也不再勸。
寧珍是在她百歲壽辰那日離世的,臨走前,她用藥水隱去了左時傾額間的胎記,並贈予了她一隻花簪,隻因此簪之上藏有解藥。
“丫頭,無憂公主左時傾自西幽無極塔中便已死去,自今日起,你便改名為寧瑄之吧。”
〔願你尊貴如初,前路一片美好。〕
……
“神女,老身還有一願未了。”
“何願?”
“不知你可願如小唯般,喚老身一聲阿婆?”寧珍滄桑的聲音中,帶著些許乞求。
“……阿婆。”
“哎!”
……
“丫頭,願你今後有家可歸,有人相護,平安順遂……”
語畢,寧珍安詳地睡了過去。
安葬好她後,優優將左時傾帶下了山。
山下,
“優優,我如今已不再是公主了,無法再庇護你,巫山地勢高懸,十分安逸,你便代我留下,守好此處吧。”
〔小主人,可你隻身一人前往南辰,我不能置之不管。〕
“優優,你聽話。倘若來日有機遇的話,我一定回來看你,絕不食言。”
……
南辰,
京都,
“糖葫蘆喂,又大又甜的糖葫蘆!”
“賣糖人兒咯!”
“阿娘,我要吃烙餅!”
……
左時傾帶著麵紗,漫步走在上京城繁華的集市上,她身著一襲白裙,頭上戴著寧珍送她的那隻簪子,此刻的她雖不敵從前那般華貴,卻依舊動人,清雅脫俗。
秋未閣中,
三樓一等貴客間,
“主上,目標來了。”赤焰俯首望著窗外躲在深巷中的一道黑影,他興奮道。
隻見座上的少年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上好的茶水,他將杯子拿至手中晃了晃,隨即打了個哈欠。
“真磨嘰,看來秦泊費心養的密探也不過如此,竟比不上本殿養的一條犬。”
“主上,怎麼做?”
“不急,讓他再好好賞賞這南國風光,就這麼殺了多沒意思。”秦翊將茶杯放下,他俯下身子,順了順懶散地伏在他腳邊的一隻巨型藏獒灰黑色的毛發。
“小七,你覺得呢?”
小七抬起了眼皮,它“嗷”了一聲。
“果然,還是七哥的性子最隨主上。”赤焰笑道。
秦翊心情大好,他起身,伸了個懶腰,而後抬腳走向了門口,將門打開。
“主上!”
守至門外的枯木恭敬道:“墨小侯爺已在玉湘樓中等候多時。”
秦翊微微頷首。
“你們守至此處,見機行事。”
“遵令!”枯木、赤焰二人異口同聲道。
玉湘樓內,
頂層,
“阿翊!”
秦翊循聲望去,隻見墨子初正被一群容貌姣好,風情萬種的舞女圍至舞池中央。
他走了過去,墨子初也攬著一名舞女的香肩出來了。
“雪舞,這位便是名動京都的世子殿下。”
墨子初用碰過那女子肩的手拍了拍秦翊的側肩。
少年眉頭微蹙,麵色不悅。
“小女子,見過世子殿下。”雪舞一臉羞怯道。
秦翊並未理會她,隻衝著墨子初淡淡道:“你相好?”
“差不多吧。”墨子初笑道,“怎麼樣?小家碧玉型的。”
雪舞雖身材嬌小,卻化著與她麵容全然不符的濃妝,不僅如此,她的身上還時不時地散發出一種刺鼻的花香。
秦翊淡然至極地瞥了墨子初一眼,他道:“你什麼品味?”
墨子初:“……”
他對著雪舞說道:“好吧,既然我們阿翊看不上你,你便沒必要繼續留至小爺身邊了,下去吧。”
“……是。”
“行了,你們也都退下吧。”墨子初揮了揮手。
眾舞女齊聲行禮道:“是。”
待她們皆離去後,一道男聲傳了來。
“到底是你選佳偶,還是替阿翊選?”
“宋知還?!”墨子初撇了撇嘴,“管我?”
宋知還抬腳走至二人身前。
“我可管不著你墨小侯爺。”
“咱堂堂宋少將軍一身正氣,不是從不喜這等煙柳花巷之地麼?還有,你今日不是替你父將去治理宋家軍了嗎,怎麼有空過來了?”墨子初嘲諷道。
“你管的著嗎?”宋知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墨子初:“……”
秦翊被他倆吵得頭疼,於是,他主動退至一側。
他們三個自小一同玩到大,乃京都有名的貴族三人組,秦翊早便習慣了這兄弟二人拌嘴。
“再說,”宋知還走至秦翊的身側,“我來是尋阿翊的,又不是來尋你的,你話怎麼這麼多?”
墨子初:“……”
“行,你有種!”他氣急敗壞地指著裝作一臉無辜的宋知還道,“你給我等著,小爺我明日便進宮去向陛下告你懈怠軍務!”
宋知還“嘖”了一聲道:“幼不幼稚?”
“阿翊,聽見了?”他扭頭看向了一言不發的秦翊,“這小子要去尋你皇叔告我的狀。”
“嗯。”秦翊極度敷衍道。
“?”墨子初看他正朝樓下望著,“阿翊,你看啥呢?”
他走過去,順著秦翊的視線望去,突然,他驚呼道:“我去,美人兒!”
此時的秦翊正緊盯著那名密探的動向,卻毫無防備地被墨子初嚇了一跳。
宋知還如看二傻子般盯向了墨子初。
“你瞎咋呼什麼呢?!”
“不是,你自己看!”墨子初一把拉過了他。
這時,秦翊也注意到了墨子初口中的那個“美人兒”。
三人同時看向了正走至玉湘樓前的左時傾。
隻見少女的白裙之上繡著簡單的花紋圖樣,她青絲如墨,披散至身後,皮膚白皙,腰枝纖瘦,仿佛盈盈一握,一折便斷,即便是遮住真容的她,依舊萬分吸引人,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仙女般,凡她所至之處,皆目光汲汲。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乞丐跑了過來,搶走了左時傾掛至腰間的淡粉色荷包。
她眸子一冷,追著小乞丐跑到了一處深巷中。
這時,左時傾看到了一幕。
“乖乖把東西交出來!”
秦翊將那小乞丐逼到了牆角處。
小乞丐:“世…世子殿下?!”
至於他為何辨識出了秦翊的身份,隻因少年身穿一襲玄色狐裘,身姿卓然,尊貴無雙。
而在皇室此輩中,隻出了秦惟與秦翊兩個子弟。
在南辰,玄色乃皇族的象征,唯有皇室中人才配使用此色物件。
秦惟身為太子,自然身處東宮中,能夠出現在此的,唯有秦翊這個京都名氣最盛的紈絝子弟。
而後,小乞丐將荷包恭敬地遞給了秦翊,他轉身跑開了。
少年唇角微勾。
半個時辰前,
秦翊三人走出了玉湘樓。
“阿初。”秦翊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