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當然要回我們的家。(1 / 2)

病房裡的東西都已經打包完整,北歌去病房,打算把人領回家。

市中心醫院的VIP病房處於高層,在上午的時候光線很好,透過落地窗,能看見外麵曲水環繞的花園。

薄黃日光,擦過印花紗簾,籠凝在窗前的人身上。

衛姝微微側坐在沙發上,大半個身子都逆著光,手裡拿著不知道從哪個護士手裡要過來的文件夾板,在一張A4紙上用鉛筆畫著什麼。

她左手綁著石膏,隻能用膝蓋撐住畫板,落筆的動作很輕。

鉛筆的沙沙聲中,落地窗外吹來清新的空氣,掀起紗簾一角,也吹動了衛姝沒有挽到而後的碎發。

北歌出神地望著衛姝,從她受傷的手臂一直看到她的甜美的側臉,最後落在畫板上。衛姝手指捏筆的姿勢很好看,攏在一起的手指白皙勁痩,鬆緊有致,在紙麵上落下濃淡交替的陰影。

北歌一直都喜歡看她畫畫,怎麼看都不厭倦。畫畫的時候,衛姝總是很安靜,一個人能坐下一下午,有時候連飯都忘了吃,也不喜歡被打擾,北歌靠在門框上靜靜看著她,沒有出聲,直到她畫畫結束,從夾板上取下A4紙,對著窗戶觀察的時候,才看見了門口的人。

北歌神色平淡,在剛才的等待中,她已將心中的驚豔與苦澀儘數咽下。

衛姝看向她的視線很溫和,唇角含笑:“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幾天她忙著檢查,知道自己遭遇車禍失了憶,而門口的人大概率是她的女朋友,還是談了很多年,彼此朋友都知道對方的那種。

可衛姝對她沒有任何印象,她隻是失憶,性情並沒有變,對於不認識的陌生人,還是下意識以疏離冷淡的模式相處。

但這幾天下來,門口的人忙前忙後,對自己無微不至,連喝水的杯子都要親自去刷,半夜裡也會從公司裡趕回來給自己掖被子,看向自己的視線總是那麼脆弱和專注,像是自己咳嗽一聲,都能把人嚇到……衛姝的神色不由得溫和了很多。

可惜北歌並沒有抬頭看她,也錯過了衛姝眼中的柔色。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衛姝的性格,幼時綿軟,中途經曆父母去世的大變故,長大後,除了畫畫,對彆的事情都很冷淡,大部分的人和事,與她而言都是可以隨意丟掉的包袱。

這些天她內心深處始終存在某種驚慌感,好似走在輕飄飄的落葉上,不知道哪一步就會踩空,跌入深坑。她很怕衛姝開口說話,怕從她口中聽到自己難以接受的內容,是以不願和她過多交談。

北歌站直身子,垂著眼輕聲道:“沒有打擾你吧。”

“沒有,”衛姝搖了搖頭,“我可以回家了嗎?”

北歌點頭:“我已經辦好了出院手續,現在就可以回家。”

衛姝問道:“回哪裡?”

一句反問讓北歌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當然是我們的家。”

衛姝有自己的房子,不提她優渥的家世,隻說她自己就是小有名氣的畫家,開了家工作室,有自己的設計品牌,收入雖然比不上北歌,但也足夠讓她過上良好的生活。

失憶的衛姝並不記得她,而且,就算衛姝沒有失憶前,也更喜歡一個人獨處。

要是衛姝執意要一個人住,北歌沒有任何辦法拒絕。

想到這裡,北歌的笑容簡直要維持不住。

衛姝沉默幾秒,看著自己的畫沒有說話。

要不要和這人住一起?這個問題似乎隻有一個答案。

手裡是一個自畫像,她畫了一個半張臉包著紗布的自己,線條模糊,色彩是憂鬱的藍色調,整體沉鬱,卻在背景的一角畫了個鋪著綠色格子的餐桌,上麵擺著兩個人的飯菜,色彩明亮、線條活潑。

自畫像充滿私密性,是個人意識的潛在體現,它體現一個人的認知、渴望、欲求。畫是不會騙人的。

即便失去記憶,她潛意識裡想要的生活也有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

良久,在等候中,衛姝終於抬了頭:“好。”

北歌不易察覺地鬆了一口氣,走過來拿衛姝的背包,卻與同樣低頭拿包的衛姝碰到了一起。

衛姝的手腕較常人細瘦,白皙的肌膚能看見青紫的血管,北歌猶豫了一下,避開她的手,替她拿起背包。

“你的胳膊還傷著,彆提東西。”

起身時,衛姝輕輕道:“謝謝。”

坐車的時候,衛姝畫了半天畫,有些疲倦,一直沒說話。

加上這幾天住院,沒吃多少東西,本來瑩潤的臉頰變薄了點,雖然不似最開始縈繞病氣,但也沒恢複多少血色,縮在寬大的座椅裡,安靜地像是一道淺淡的影子。

北歌心裡不忍,也愈發心疼,心中那些想問的話,也始終找不到機會問出口。

她帶衛姝回到兩個人的家。

門口是高大的鐵門,再往裡是一圈碧綠青翠的草地,間或種著些低矮精致的喬木。

顯然是精心挑選了草皮,然後派人每天打理,才有這樣通透明麗的綠色。

衛姝望向窗外,綠色被車玻璃濾成暖融融的光,映在她剔透晶瑩的眼瞳,似是有些出神,她盯著外麵看了很久,直到車子倒入車庫,什麼都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北歌給她打開門,自然而然地扶著她下車。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北歌輕聲詢問。

衛姝搖頭,她現在隻想休息。“我想睡會兒覺。”

“好,”北歌打開門,給她拿出拖鞋,“那你就先休息。”

衛姝轉頭看了外麵的花園一眼,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是你設計的花園嗎?”

北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內心有點好笑,微微搖頭:“花園都是你在打理,不讓我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