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十二年二月初二,冰雪始融,春風漸暖。
魏嘉禾隨父母登舟北上,入宮參選。
略休整幾日,便到了正日子。嫡母吳氏親自送嘉禾入宮。
宮門外,猩紅的牆襯著藍藍的天。各家送行的人依依不舍、哭成一團。
嘉禾回首,向母親道:“就送到這兒吧。”
吳氏緊緊握住她的手,鼓勵道,“規矩都學了,你必定能選上的。或許咱家又能出一個皇妃了。”
“且看緣分吧。”
魏嘉禾胡亂點頭應了,心裡卻想:“選的是公主伴讀又不是嬪妃,哪裡和皇帝搭邊了?”
忽聽得宮女畫秋對著花名冊點人,她趕忙辭彆嫡母吳氏,站到隊列後頭,聽從指引,跟著眾人緩緩步入禁庭。
魏嘉禾與眾人穿過一道道宮門,走過一條條石板路,終於停在壽康宮正殿前。
此時不過初春,院中已有奇花異木,鳥語鶯啼,春光始泄。
嘉禾抬頭多看了兩眼花鳥,忽見門簾被打起,忙立刻把頭低了下去。
畫秋笑著問好:“引春姐姐,人我已帶到,太後娘娘哪裡可得了閒?”
“來得正好,太後娘娘方才還念著呢。”引春說著,側開身子忙讓眾人進去。
畫秋隨即把十二個人分成三排,帶進去一道拜見太後。
正座上,一銀發老人家帶著西洋鏡,打量著來人,“哎,果然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們瞧瞧,我在宮裡五十載,許多年沒見過這麼鮮亮的姑娘了。”
眾人聞言,便知這是身經四朝的庾太後了。
說著,太後又賞下茶點,“都是好孩子,彆拘著,且喝口茶,吃些果子吧。”
立時就有宮女分了茶點,大家悄無聲息地吃了。
太後彎起唇角,不動聲色地聽宮女介紹眾人的家世,同時著眼打量著眾人的身形氣度。
等撤了茶碟,她抬手點過這麼一圈,十二個人隻剩了三個。
“魏家、謝家、劉家的丫頭留下,其餘的,賜金放還。”
等那九個人離開,太後又讓嘉禾她們上前回話。
左不過問些年紀、愛好,讀過什麼書之類的。
眾人一一答了。
輪到魏嘉禾時,引春忙附耳在太後身邊說些悄悄話,眼睛卻盯著她……
魏嘉禾一顆心懸著,小心翼翼聽著她們的動靜。
真不知她們在嘀咕什麼。
等了好一會兒,忽然外有通傳:“二殿下到了。”
太後忙把眾人撇在一邊,笑道:“才說的晚上來,怎麼這個點就到了?”
話音才落,已進來一位俊逸男子,正是二皇子李宣。
魏嘉禾不經意間粗粗一瞥,心神一蕩。
二皇子隻比她大一二歲,身量卻高上不少。因是閒時,他輕袍緩帶,儀容高雅,舉止自若。
已長成一株芝蘭玉樹,不複當年稚子模樣。
魏嘉禾按捺住心內激動,不動聲色垂下眸子。
李宣遠遠地便已行禮,“皇祖母萬安。”
太後笑著招手,不許他再拜,“快來坐下!”
“是。”
李宣才靠近,就被太後一把拉到跟前坐下。
“你瞧瞧她們,哪個好呀?”
李宣瞥了眼,“這是?”
引春忙答道:“都是為公主們選的伴讀。左邊第一個蘇州織造魏如栩長女……”
太後笑道:“難為你大老遠來一趟,還不趕緊站前麵些,讓我瞧瞧。”
魏嘉禾低著頭應了聲“是”,這才抬腳緩步向前。
忽又聽太後問自己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魏嘉禾斂目低眉答道:“臣女名嘉禾。”
太後又問是哪兩個字。
未等嘉禾開口,李宣先答道:“是《漢書》中‘甘露降,風雨時,嘉禾興’的嘉禾二字。”
嘉禾含笑點頭,“正是。”
太後微笑:“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名字。”
問到這裡,太後便打住,又叫其他三人上前來拜見。
見李宣百無聊賴,太後“咳咳”兩聲點醒他,笑道:“今天是給妹妹們選伴讀,你既然來了,也幫著選選吧。”
“依兒臣看個個都好,謝劉書香門第,自不必多說。”李宣眼光淡淡掃過眾人,落在嘉禾身上,“江南鐘靈毓秀,養出的人更是清新脫俗。”
“你倒是誰都不得罪。”她扭頭不理會李宣,又去同嘉禾等人說笑。
在座隻有魏嘉禾是遠道而來,少不得被問及江南諸事。
魏嘉禾便故意撿些南邊才有的四時花令、節慶集會的熱鬨事,說與她們聽個新鮮。
太後越發得了趣味,“看來南邊業已承平,蘇杭又是一派富庶之景。你父親儘心了。”
魏嘉禾連忙替父親推辭,“全賴聖上英明神武,家父不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