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夫人不見了!”
京中雲府,雲相長子,當朝大理寺少卿雲山近的書房前,老管家腳步匆匆趕來,滿臉憂懼。
“話說清楚,怎叫不見了?”雲山近拍案而起,眉心驟起溝壑。
“夫人今早本說帶二姑娘回寧府省親,家丁一直未歸。老奴方才去寧府接人,舅老爺說夫人走了,還給您留了…和離書。”
管家話音越說越小,雲山近的臉色越來越黑。
聽罷此語,雲山近頹然癱坐在椅子上,喟然一歎:“去找,無論如何,必須把她和瑤瑤帶回來。”
管家苦澀的搖了搖頭,邁著碎步去安置尋人的事兒,袖口裡藏的措辭決然的和離書,也未敢放去雲山近的書桌。
雲葳離世的消息傳入京中,管家一早就料到了會有這般結局。
這十餘載,夫人與郎君就雲葳幾乎沒日沒夜的吵了無數次,日盼夜盼的,竟是親女離世的噩耗,夫人再識大體,也受不住的。
京城南門外的長亭處,一素淡的小馬車停駐路邊。
“姐姐一路小心,珍重身體,前路還長,您想開些。”
說話的是一弱冠之年的小將模樣的男子,語氣裡滿溢關心。
“我帶瑤瑤把葳兒接回來,就安置在寧家墓園,你去刻個碑,改叫寧葳吧。”
車內的女子形容憔悴,話音更是淒婉。
此人正是雲府少夫人,定安侯府長女——寧燁。
“若是姐…不,雲少卿來問,我如何說?說您遠走散心了?”
小侯爺有些忐忑的出言詢問,家姐與雲山近青梅竹馬,感情本是深厚篤定的。
“照實說,自今而後,我們母女與雲家再無瓜葛。”寧燁冷了語氣:
“一家無情無親,滿眼權勢利益的混賬,我後悔自己瞎了眼,入了他們的門庭。被軟禁拿捏十餘載,不能與親女相見,成了畢生遺憾,此仇不共戴天。”
“明白了。此物您收好,天色將晚,您快些啟程。”小侯爺將一枚令牌交給了家姐,若雲家人敢攔,寧家兵將也不是吃素的。
與此同時,大內禁中,沛寧殿內——
“大娘娘,”皇帝文昱緊走兩步,迎著剛入殿的齊太後,口吻裡滿是焦急:
“朕打發了那些朝臣,便想著非要跟您相見,當麵說才心安。朕不信長姐會做這等事,何況長姐自湖州遇襲便失蹤,若去了襄州封地,怎會不與朕和您聯係呢?”
昨夜齊太後便聽到風聲,京中突傳謠言:
言說文昭因不願放權,與雲相政見相左,而遷怒於雲家。恰在襄州撞見雲相歸入道門的孫女,怒從心頭起,勾連襄州府兵,將人誅殺泄憤。青山觀礙於長公主威勢,秘而不宣,隻說小女冠染病早夭。
此事不論真假,都是在公然挑起文昭與當朝宰輔的對立,讓世人覺得,先帝所選輔政大臣都是弄權之輩,內訌四起。
此謠言既敗壞了文昭的名聲,也在逼迫這不知所蹤的人現身。最緊要的,是給陛下親政捧場,如果攝政長公主是狹隘陰鷙的弄權小人,朝政自當由年滿十六的皇帝來決斷。
齊太後半眯鳳眸,話音沉穩如鐘:
“國法麵前,無論王侯將相。皇帝務必派人詳查始末,不可因顧念親眷而生惻隱。文昭若做了便該承擔後果;若蒙冤,吾自是相信,皇帝與她手足深情,定會給她公道。”
“是朕疏忽,沒能護好長姐。長姐失蹤讓您擔心多日,又得了這等荒唐謠言。您放心,朕會儘快查明,還請您萬萬珍重,不然長姐歸來,朕無顏見她。”
文昱的仁孝戲碼信手拈來。
“陛下日理萬機,聖體為要。”齊太後拉過他的手拍了拍:
“老身年逾半百,半生風浪,頂得住的。若無旁事,吾不打攪陛下了。早些用晚膳,夜裡彆太勞碌,你年歲小,身子吃不消。”
“是,朕送送大娘娘。”
……
襄州青山觀,距離雲葳受傷已過去了整整七日,她醒來也有將近四天,卻依舊隻能躺在床榻上,一應事情都需旁人照料。
雲葳見不到,臥房外廊道下,一眾女冠將她的房間圍攏的嚴嚴實實。她也聽不到,桃枝的長劍劃過一女子脖頸,寒芒染血的輕微嘶鳴。
“姑姑去哪兒了?”
半刻後,桃枝端了一碗補藥入內,正在給人舀著藥湯吹涼。
雲葳迷迷糊糊的睡了個午覺,醒來隻有觀主在側,卻不見桃枝。
“姑娘總拉著婢子陪著你,婢子也很累的,偷了個懶,又被你發現了。”
桃枝笑著與她打趣,眸光有些閃躲:“張嘴,藥喝了。”
“撒謊的壞習慣會傳染?”雲葳偏頭不肯喝藥,語氣裡隱有不悅:
“您手上有劍油的味道,不拔劍飲血,您不會擦劍油。讓觀主來此坐鎮看著我,姑姑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