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葳頃刻清醒,倦意煙消雲散,望見那嶄新的官服時,不由得腹誹,文昭的效率也太高了,竟一點拖延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她留。
“秋寧姑娘,”雲葳忽閃著大眼睛思忖良久,“我…還沒準備好。況且今日已誤了時辰,可否不去?”
秋寧斂眸淺笑,直接把官袍給她放在了妝台前:
“您喚我秋寧就是,殿下已將您的名字在府上登記造冊。至於無故曠官,這話您還是自己去回稟殿下吧,婢子做不了主。話帶到了,婢子告退。”
聽得這話,雲葳心裡咯噔一聲,文昭這是鐵了心把她拉上賊船了,登記造冊的速度簡直驚人。
出事那日她頭腦一熱衝出去給人作證洗冤,大抵是事出緊急的無奈。可文昭很會把握機會,如此一折騰,直接替她向外界表明了立場。
秋寧走得毫無留戀,桃枝飛速的合攏了房門,不無擔憂道:
“怎麼辦?昨日才給寧夫人遞送了消息,可夫人還沒來,殿下倒是催您了。做了這官,雲相該當你是眼中釘肉中刺了。”
“我怕的也不是雲相。”雲葳雙手撐著下巴發愁:
“我怕閣中人誤會我的立場,也怕定安侯府因此被雲相針對,我不想牽累無辜的人。如今陛下和長公主互相爭鬥,朝堂裡水深火熱,稍不留神就是送命。”
“婢子說句實在的,”桃枝不忍見雲葳小小年歲滿腹愁思:
“林老走前的話,我聽得懂。其實你才是她留在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而佐政良臣自是效命君主,姑娘能選的,隻有陛下和長公主二人,不是嗎?早選晚選,也無甚不同。”
“師傅想我憑一己之力走入朝堂,可我自認沒那個能耐。”雲葳不是個有自信的人:
“我隻想把她老人家的心血給出去,甚至想過此生都不涉足帝京的爾虞我詐,步步謀算。若我自幼長在相府,沒這個自在,可我野了多年,有了旁的選擇啊。”
“老閣主的心血正在床上長籲短歎呢,”桃枝哂笑一聲,直言嘲諷:
“你把自己給出去?天天自怨自艾,自貶自損。那本《凝華輯要》洋洋灑灑好幾卷,你當真到手半日就背過了?你就沒想過,是林老一早把關竅都教給了你?”
“姑姑彆罵了。”雲葳嘟著小嘴下了床,“我…我去找那女魔頭就是了,給我更衣吧。”
桃枝給人整理著官袍的腰帶,開解道:
“彆太往心裡去,以後你是要考功名,堂堂正正做大官的。這就是個練手的小事,自在些就是了啊。”
雲葳悶悶的點了頭,她從未料到,逼迫她走出心結,往前邁一步,身披官服的人,竟是文昭。
大魏科舉不論出身,年歲在七至五十五歲之間都可應考。先前林老勸她去試,她從無勇氣真的立身科場。
也因此,林老直到西去,都未曾見到雲葳考個功名來證明自身的實力,成了畢生的遺憾。
“走了。”雲葳彆了下耳後碎發,轉了身就去扒門把手。
“不吃早飯了?”桃枝不無疑惑的在後喚她。
雲葳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她才沒胃口。
不過半刻光景,雲葳便現身於文昭房門大開的書房屋簷下。
晨起的微光籠罩著瘦弱的小丫頭,令文昭有些晃神兒。
“進來吧。”文昭見人規矩的候在回廊處,語調輕柔的喚她:
“來得挺快,秋寧方才分明說,你剛剛還在賴床。”
“殿下恕罪。”雲葳快步近前,將身子彎成了蝦米模樣。
一陣瓷盞碰撞的脆響自上首傳來,文昭幽幽出言:
“今早的燕窩放了太多糖,孤不喜歡,你吃了吧。”
雲葳有些懵,眨巴著眼睛不知所措。不是來當值嗎?任務是吃燕窩?還是甜甜的那種?
文昭見她傻乎乎的杵著不動,淡淡道:
“孤得給你立個規矩,以後孤有令,你若讓孤重複,自去廊下跪上一刻自省。聽明白了嗎?”
雲葳一驚,這算是下馬威嗎?她慌忙出言:“是,臣女謹記。”
“還愣著?該做甚?”文昭忍住自己的急脾氣,瞧著依舊呆愣的雲葳,一臉的無可奈何。
雲葳聽著文昭淩厲的話音,胸口一緊,腳步匆匆的跑去了廊下,掀起衣裙就跪了下去,那叫一個乖。
文昭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憤然給了書案一拳頭,揚聲質問:“你腦子扔床上了?!回來!”
雲葳被文昭徹底折騰糊塗了,戰戰兢兢的爬起來走了進去,在文昭犀利如刀的目光注視下,十分不自在的伸手探上了那碗燕窩,小眼神兒膽怯的瞄著文昭的反應,生怕自己再會錯了意。
文昭咬著後槽牙,臉色鐵青的抱臂靠著椅子,微微闔眸輕歎,心中暗道:
自己有這麼嚇人麼?難道不是雲葳的腦子有毛病嗎?
等著雲葳慢條斯理,一聲不敢發的悶頭吃完了燕窩,文昭才睜眼瞧她,沉吟半晌,無奈吩咐:
“自去找長史尋兩本書讀,今日沒你的事,下去吧。”
“是。”雲葳撒丫子就跑,溜得比兔子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