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說這些,不是怨怪。雲葳靈秀聰慧,若能改改這脾性,實是個難得的佳人,日後前途無量。得了個好女兒,是您的福氣。”
寧燁訕笑一聲,沒有回應。
文昭誇了雲葳,她沒有立場替人客套;而改變女兒的心性,她如今沒有機會靠近,自是做不到。
是以她隻好拱手一禮,彆了文昭的府邸。
秋日午後燥熱,雲葳歪著頭半枕著自己的胳膊,與其說是在看書,不如說是在打瞌睡。
秋寧悄無聲息的近前,回想起今晨這小東西把文昭氣得不輕,故意大聲的清了清嗓子,將雲葳嚇得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一臉哀怨的望著她。
“殿下叫了,走吧。”秋寧朝著人歪了歪頭,直接在前引路。
雲葳的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暗罵文昭說話不算話,卻也隻得硬著頭皮跟上。
秋寧把人帶到書房門前便走了,雲葳獨自入內,行禮後便不知所措,乾巴巴的立在一邊,房中也無旁人,令她尷尬的腳趾扣地。
文昭把玩著一枚玉佩等了半晌,見她老實的不像話,便先開口,淡然吩咐:
“右邊桌上有府中例行的公文式樣,你學一學,寫一份著府中典軍清查襄州軍近一年糧餉發放的公文來,半個時辰。”
“是。”雲葳心有狐疑,這不是書記事務嗎?為何要她這典簽來做?
但礙於文昭陰晴無定的脾氣,她也不敢問,隻好悶頭過去學起了長主府的公文撰寫章程。
不出一刻,雲葳便行雲流水的擬定了一份,蠅頭小楷板正端方。可她卻不敢貿然給文昭送去,隻垂眸瞧著沙漏發呆。
文昭本是隨意的瞥了一眼,就見這人在偷懶。
她快步走過去想抓個現行,哪知立在桌案前時,她驚詫的發現,雲葳身前的公文,墨跡都乾涸了,而此時才過去不足兩刻。
文昭拎起公文審閱了一番,除卻措辭有些刻板,幾乎沒有錯處。
她微微抬眸將視線落去對麵,雲葳一臉忐忑的垂首在旁,羽睫不住的眨巴著,好似在等待一場宣判,流露著肉眼可見的緊張與不安。
“從前學過?”文昭儘力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些許,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未曾。”雲葳小聲回應著。
文昭覺得雲葳需要肯定和鼓勵,便抿唇輕笑:
“寫得不錯,日後孤府上的書記事務,都交給你,你先跟著府中文學和記室參軍兩位先生進學,積攢些經驗。”
雲葳頗為驚詫,惴惴的心神轉瞬落入腹中,眼底劃過一絲鮮明的喜悅:“謝殿下,臣女記下了。”
“你自己有了官職,便是獨立對孤負責,該自稱臣。”文昭耐心的解釋,朝著她招了招手:“過來。”
雲葳繞過桌子,亦步亦趨的跟上了文昭,文昭拎著方才擺弄的玉佩,觀瞧著上麵明黃的流蘇,笑問:
“你會打絡子嗎?這絡子舊了,孤想換換。”
“臣不會。”雲葳的視線在玉佩的圖樣上停留了一瞬,便飛速的挪開了。
她見過此物的白描圖樣,心中隱生波瀾。
此物不是尋常玉佩,大內禁軍四衛的急調,可都要依憑它。
玉佩是一對兒,另一枚該是一直在蕭家。作為獨立於虎符的存在,此物在曆代帝王間傳續。
師傅先前說,這玉佩才是禁中安穩的定弦之音。
文昭手握此物,隻要拉攏來蕭家支持,若要弑君,怕也是輕而易舉的。
先帝把皇位傳給了文昱,怎會又把這足以要文昱小命的物件傳給了文昭呢?
文昭就這麼明晃晃的在雲葳麵前擺弄此物,是有意為之,還是認為她絕不會認得如此機密的令牌而無所顧忌?
文昭嗤笑一聲,收起了玉佩:“你不會的東西有些多了,那日後就把你會的多展示一二,讓孤開開眼吧。”
“臣儘力。”雲葳有些恐懼,文昭大抵是個深藏不露,頗有城府的人,絕非表麵這般隨性。
“今日寧夫人來過,”文昭抵著椅子背緩緩輕語:“她很擔憂你做孤的屬官,你自己可也覺得,是孤勉強你?”
“臣不敢。”雲葳斂眸低語,“殿下垂青,是臣的幸運,臣感念殿下栽培。”
“林老可是教了你很多官場中的話術?”
文昭發覺雲葳在正事上,一直都是長了腦子的,跟府裡那些油嘴滑舌的屬官,有三分相像,更是與應對尋常閒事時的木訥大相徑庭,判若兩人。
雲葳攥了攥自己的手掌心:“沒…沒有。”
文昭如今徹底篤定,雲葳在涉及林青宜的事情上,定然有所欺瞞。
而若要此人敞開心扉,君臣關係是不能的,上下級關係會讓雲葳膽怯,她得換個路數與人拉近關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