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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山北部終年冰雪,穆經緯披著熊皮大氅從雪橇上跳下來,半個小腿都陷進了雪地裡。應該沒有人會喜歡這裡的鬼天氣,畢竟眼前帳篷裡的原住民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離這裡。
“穆先生——”
哈格迎麵跑過來撲倒他懷裡,鼻子裡喘著粗氣。穆經緯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臉,笑著說,“這雪下個不停,怎麼現在跑出來了,功課做完沒有。”
“先生留的功課早就做完了,父王說讓我明天開始跟著保綸練習射箭,可是我連父王的鐵木弓都舉不起來呢。”
“那是因為你還小,狼神會祝福你的,隻要努力練習,相信你很快就會一步步的超過部落裡所有的勇士。”
“真的嗎?”
“當然。”穆經緯十分肯定的應著。
小家夥是卡瓦哈爾部落首領哈爾布唯一的兒子,一向愛纏著他講那些虛無縹緲的英雄故事,後來興趣上來了就隨他學南方各州的通語。用哈爾布的話說,部落裡的人都該學一學,也是為將來南下生活做打算。
卡瓦哈爾部落世世代代都在遷徙,他們清楚想要生存就必須前往南方,同時也知道與之俱來的戰爭避無可避。可是糧草不盈,軍械不足的雪原悍徒怎麼可能敵得過兵糧盈實的南方軍隊呢?
這次本應是他們離勝利最近的一次戰鬥,沒想到卻憑空冒出個人將向歸風救走,這個變數是他意料之外的,已經好久沒這種感覺了。
吵著要隨他一起進入大帳的哈格被門口的守衛領走,穆經緯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掀開帳簾走進營帳。
哈爾布靠坐在鋪著棕紅條紋獸皮的木雕大椅上,冷風進來的瞬間就被帳篷裡的暖意融散開,他闔著眼沒有說話。兩側的獸皮墊子上坐著部落裡的幾個勇士,其他人看了穆經緯一眼都轉向了一邊,隻有一個人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這個人正是“神射手”保綸,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在穆經緯麵前站定,然後仰頭將大碗的酒一口飲儘。
“十八個,十八個勇士!”保綸將把著碗沿的食指翹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充血的眸子瞪到最大,“我親愛的穆軍師,他們可是我的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
“保綸,我知道你……”
“你知道個屁!”
“砰——”的一聲,酒碗被摔得四分五裂,他踉蹌的挺直身子,冷笑兩聲道:“這些兄弟都是我阿父從部落中收養的孤童,從小和我一起長大,親如手足。如果不是你在哈爾布麵前保證這次定會取勝,我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他們與你同去。”
保綸轉了個身環視一周,看到哈爾布闔著眼仍然沒有動作,不禁滿麵怒氣的再次看向身邊的男人,“從你叛離向歸鴻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可信,試想一個連至交好友都能背叛的人能有什麼人性,狼神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的人留在卡瓦哈爾。”
保綸的聲音震天響,好像要把向歸鴻從他的靈魂深處喚出來,穆經緯右手背在身後握緊又張開,指尖有些泛白。
“好了,保綸。”哈爾布的聲音低沉,似乎有些不悅,“狼神時刻注視著我們。”
保綸並沒有因此熄火,他的眼睛發熱,有些看不清的恍惚,酒意沒那麼容易消散,但他還存有理性。也正是因為這該死的理性,他憋住一口氣,搖搖晃晃地回到位置上。
“穆先生,正如保綸所言,你離開部落前向狼神發過誓。”哈爾布把酒杯擱放在矮桌上,抬眼看向他,“你說你會將天山打開個缺口,讓我的部下南下存生,你說你會拿向家的野狗喂養北方的狼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