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意聞聲看了眼車門,原來竟是個男子,看他的自詡,應該是有些來頭。
蘭姨將流光意的紗帽上的輕紗仔細的蓋上對外道:“聖女聖駕閒雜人等自行回避!”
蘭姨於流光意先行下車,她站在一旁扶著流光意,待流光意站穩後,蘭姨伸手將厚重的披風搭在流光意身上,流光意頓時隻覺背上似是多了好幾重山,壓得流光意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伸手示意蘭姨將披風去除,但換來的卻是更多人的攙扶…
其中便有那位自稱本王之人,流光意看著對方的手扶在衣袖下的手腕上眉頭不由得一皺,她將手收回重新搭在蘭姨的手中,語氣不悅道:“蘭姨說你放肆,看來倒真不是空穴來風。”
流光意有些生氣,借扶人之際,手卻把在脈上,這城中人的心思可真是深沉。
文清嘉並未說什麼,但眼眸中卻在思索著什麼。
蘭姨路過文清嘉時鄙夷的瞪了他一眼:“何時竟不知這城中王侯公子竟也這般輕浮。”
文清嘉一旁的侍從有些憤怒,他想上前理論,被文清嘉攔下:“無妨,我們走吧。”
流光意名義上雖作為望舒城的聖女而來,地位雖不至太高,但望舒城要論權利高低,暗地裡則是翎姬一脈獨大,如今的望舒城實權早已被翎姬架空,隻待流光意通過望舒神女的考驗,贏得民心,便是翎姬真正執掌望舒城之時。
一陣寒風襲來,流光意急忙收回了被她們攙扶的手臂,隨後便是一陣接一陣的咳聲,儘管有輕紗遮麵,厚重的衣袍護體,但多日的長途跋涉已經使她本就不太好的傷勢又加重了許多。如今,她真的可以稱得上“弱不禁風”了。
劇烈的咳嗽使流光意的胸口疼了許久,從宗主府門前到正廳的路上,她的手幾乎離不開胸口,隻要手稍稍一鬆力,隨即而來的又是一陣巨疼,仿佛胸口有什麼東西要裂開。
侍女們陸續提來了許多精致的銅爐,到了正廳之後,整個大廳被封閉的嚴嚴實實,僅留有一絲縫隙為室內通風換氣。
待流光意的症狀好些了之後,她才發覺不遠處的正前方端坐著一個人。
文清嘉席一身銀灰色長袍,烏黑的長發被隨意又不隨意的束在身後,長而微卷的睫毛下,透著一雙明眸正打量著她。
流光意微微愣了一下,她不喜歡被人這樣盯著,她伸手拂過一些紗麵,輕輕抿了一口茶,正準備喝第二口時,隻瞧得對麵那人安靜了半晌突然冒出四個字:“聖女如今可還好些?”
這四個字的詢問讓流光意又陷入了無休止的咳嗽當中,其實她隻是被茶水嗆到了......
令她亂神的倒不是他說了什麼,而是他的聲音。
這個聲音正是出自不久前那個被流光意嚴重嫌棄的登徒子,隻是因不屑與之有太多的聯係便未曾正眼瞧過。
不過說實話,他確實很好看。
流光意暗自感歎:長得是好看,心眼子倒是蠻多,若是能有一個如常人般的身體,她何至於此,又何故與翎姬分彆兩地,離城六年之久前往風穀養傷。隻是得了一個近身的機會便要趕著試探,真是有些無言以對……
他站起身朝流光意走來:“素聞聖女身體羸弱,之前聖女需靜養無法遣醫師前去,本王還是喚醫師前來診斷一番吧。”
“不必了。”蘭姨緊張的拿著暖爐疾步而來她心疼的查看著流光意的狀況:“剛在遠處就聽到咳聲...此處雖已布置妥當,畢竟許久未來望舒城,還是須適應一兩日,切莫再受涼了...”
流光意撫上蘭姨的手:“無礙,我隻是不小心嗆到了,這裡很好。”
“看來安王殿下對聖女格外上心。”翎姬從側殿踱步而出:“不過吾自會照顧好聖女,就不有勞殿下了費心了。”
“姑...”因許久未見,流光意竟差些喊出姑姑二字。
自她來到姑姑身邊的那一刻起,翎姬教她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心法也不是星宿術,而是在外人麵前流光意隻能是望舒城聖女而非宗主之侄,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喚她一聲姑姑。
而望舒城宗主翎姬是流光意姑姑一事,也僅僅隻有蘭姨與她二人知曉。
她縱使不解,卻也隻能照辦,她知姑姑一路走來的艱辛與不易,流光意隻想變得強大,強大到能保護她想保護的人,這也是她拚命學習星宿術的信念。
為防止文清嘉起疑,她隻得假裝咳起來,努力把聲調拐了又拐,好的,就是這樣,堅持住:“姑且見諒,是我失禮了。”
文清嘉輕笑:“宗主嚴重,聖女乃望舒城民生信仰,本王當需儘心儘力。不過聖女初到望舒城,倒是更需我等悉心照料才是。”他看著流光意:“一直未有合適的機會和聖女言明身份,本王乃望舒城北部,安王文清嘉,聖女若是不見外也可直接喚本王清嘉。”
流光意看著眼前之人,今日倒是讓她驚訝了許多事情。流光意曆來悉知的貴族是最注重身份階級的,在城中貴族中,非王族之人,其餘人隻可稱其封號,不可直呼其名。
此人從初見到如今,行為甚是古怪...
流光意回禮:“原是北部安王殿下,但尊卑有彆...”
翎姬開口打斷流光意的話,她扶著流光意的手鄭重道“你是望舒城最尊貴的聖女,縱是城主親來,你也是萬人之上的存在。”
流光意心中不解,她有些失措的看向蘭姨,卻隻見蘭姨向她點了點頭。
流光意多少還是有些吃驚,畢竟她從來沒想過她這個聖女在姑姑口中竟是萬人之上的存在,她用餘光又看了看文清嘉,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打算作何表態。
流光意在心裡第一次為她的姑姑捏了一把汗。
隻見文清嘉麵向翎姬詢問:“聖女的身體倒比傳聞中還要更加虛弱幾分……”
翎姬一本正經的向他道來:“自小體弱,加之近來不慎跌落寒潭,現下才落得如今這樣。”
流光意在心裡再次暗暗為翎姬捏了一把汗,她那分明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同寒病無半分瓜葛。若不是鬥笠輕紗遮麵,明眼人仔細瞧瞧都能看出來的麵色蒼白,氣血虧空。而且方才此人探過她的脈象,不知是否有診出些什麼。隻是那個寒潭是個甚東西?看著翎姬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模樣,流光意真的感歎物是人非,在她心中,翎姬從不說虛妄之事。
令流光意最苦笑不得就是那個文清嘉竟然還略微感慨了幾分,也許是她知曉一切原委,反倒將這一幕幕情景都顯得有些滑稽可笑罷!
文清嘉:“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宗主費心了。”
文清嘉拜彆翎姬時,門外都是他的親衛兵還有幾位似是等他複命的門客,都是方才不曾出現的人物。
看來,他此行確實不簡單。
翎姬牽著流光意登上了主位,她拂開流光意麵前輕紗,看到她的麵容,神情有些掛不住,像,實在是太像了。
流光意看著翎姬動容的神情,恍然大悟:“姑姑,你難不成要做這望舒城的王?”
蘭姨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上,她緊張的提醒:“阿意不可胡說。”
翎姬溫柔的看著流光意:“真是長大了,你如今是姑姑玉玨宮的聖女,日後更是望舒城的望舒聖女,有姑姑和蘭姨守著你,你便隻管做自己喜愛之事,無需顧忌他人。”
流光意聽到此話,有些小得意的看了看蘭姨。本以為來到姑姑身邊會有許多不能做的事情,沒想到反而可以逃離蘭姨的極致嗬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