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質的手帕沁著指尖的涼,程予瞬間睜眼,抬頭對上如同天降眼前的人。沈晴待她呆呆的反應著,不緊不慢的依然要伸手繼續為她拭汗。
“我……我自己來。”程予慌忙抽出沈晴手中的帕子,低頭避開她的眼睛,心不在焉地胡亂擦過額上剩餘的汗便要轉身離開。
“姐姐覺得,這樣躲著我是最好的辦法了嗎?”兩人背對著有一段距離,沈晴的話語卻像釘子一樣將程予逃開的腳步阻攔住。
程予的眼神黯淡下來,她垂著頭一動不動,說話的聲音也悶得如同從胸口裡發出來,“你想說什麼?”
“我在妄想一件沒有結果的事,自從動心開始我就清楚了,”沈晴轉身看著程予攥緊到發白的指節,“可是我願意勇敢一點。”
她抬手輕輕握住程予的手,將她的拳頭收攏在掌心。沈晴清晰的脈搏貼附在程予溫軟的手臂上,聲聲烙印。
“那你呢?姐姐。你是怎麼想的?”
她的詢問滿含殷切,如同剛探出頭急需灌溉的嫩芽,可是程予的答案究竟是甘霖還是烈日,她不確定。
程予閉了閉眼,睜眼時神情已是一片灰暗的安寧,“不要堅持走一條早知道是錯誤的道路了,如果是因為我害你更深,我不會原諒自己。”
沈晴的手脫了力顫抖起來,卻依然執著著沒有鬆開她。程予使了點力氣掙脫出手來,頭也不回地下了山坡。
她在亭子裡歇了一會,沈晴還是沒有下來,她開始有些不安,等她耐不住要回去尋時,餘師兄他們遠遠的呼聲便隨風傳來了,“師父,沈妹妹崴了腳,痛的走不了路了。”
程予幾乎是在程父起身之前就奔出去了。
蘇先生輕撫著指尖的棋子,笑道,“你家阿予對晴小姐還是上心的。”
程父看著程予越跑越遠的背影,歎了一口氣,“隻是如今這世道,又是兩個姑娘家,我實在不好放心。”
蘇先生落子吃掉他一大片地盤,語氣意味深長,“你又怎知她們沒有自己的造化?”
程予過去看時,沈晴臉色雪白的坐在一塊略微平整的石頭上,眉眼低垂,眼梢隱隱泛著淺紅,頭發和裙子上沾著些泥汙和竹葉,兩腳卻掩飾在裙擺裡看不到,三個師兄圍著她不知如何是好。
程予走過去蹲下查看她的腳,沈晴努力側身避開她,卻在挪動時禁不住痛呼出聲。
“不要動。”她沒看沈晴的臉,按著她的身體語氣卻很強硬,沈晴瞥她一眼,見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的腿,終究還是由著她擺布。
“你們背過身去。”這話是對三個師兄說的,三個師兄自覺的轉身,可還是關切著身後的動靜。
程予掀起她一邊的裙擺,低著頭問,“哪邊崴了?”
沈晴忍住淚,指了指右邊一側的腿,程予半跪在地上,將那隻腳墊在自己腿上,她伸手過去輕輕褪下她的襪子,腳踝處的淤青便顯現出來。
“看起來隻是淤青,應該沒有挫傷骨頭。”
她在身上尋了尋,隻有從沈晴那拿的一條絲帕,於是她將絲帕抖開重新折疊成長條形,繞著沈晴的腳踝按八字形鬆鬆地包紮了幾圈固定好。
程予將襪子為她穿上,將她的鞋放進餘師兄的筐裡。沈晴紅了臉,聲音輕細,“沒有鞋,我怎麼回去?”
“就算有鞋你也不能走路。”程予將她的腳放好,背過身對著她,“我背你。”
沈晴猶豫地看著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腳,終於還是伏了過去。
她趴在程予肩頭,雙臂緊緊攏著程予的脖子,程予向後勾住她的腿輕輕巧巧一運力,便將她撐了起來。
師兄們讓開路,護著她們一路走下去。
鼻息間都是程予身上的味道,沈晴隻覺得腦袋暈起來,她的眼睛隻看得到程予的側臉和她腳下的路,程予走得那樣平穩,一呼一吸都和她契合,兩個人仿佛在這天地間完完整整地化作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