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見到鹿竹的時候,她正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低著頭玩弄著手指,嬌容半掩在長發之後。
看到我走過來,她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跳一跳地向我走來。
“你又遲到了。”鹿竹嗔怪。
“我一向如此,你早就應該習慣了。”
“我都沒吃早飯,有點餓了,你快想想帶我去吃啥呀?”
我沉思幾秒:“胡辣湯你吃過嗎?”
鹿竹仰起頭,眼睛轉了幾轉:“好像……在浙江的時候吃過,鹹鹹的麻麻的,像糊糊,裡麵有花生、豆皮、牛肉丁和木耳,還有粉條……”
“你吃的應該是河南的胡辣湯,西安的肉丸胡辣湯你吃過嗎?丸子好大個兒的那種。”我便走邊摘路邊的女貞。
“那這個還真沒有。”鹿竹繼續思索。
“那走嘛,帶你嘗一下好了。我知道有一家老店,我從小就在那家吃。”
路上車來車往,川流不息,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的霧霾和塵埃,刹車聲喇叭聲不絕於耳。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如此現代化的街道了,這熟悉的感覺卻讓我覺得聒噪和煩悶了。無數高樓直指天空,像是要把天戳出個窟窿來。樓與樓之間的間隔很小,足以遮住半邊天,以至於讓我開始懷疑這是否符合建築防火規範了。
我和鹿竹麵對麵坐著,店裡依舊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模樣,很多年沒有變過,唯獨老板看起來比之前蒼老了許多。
老板端上來了兩大碗胡辣湯和兩個臘牛肉夾饃,還有一個餅。
“這麼多呀,我吃不完。”鹿竹一手拿著肉夾饃一手用勺子攪拌著胡辣湯。
圓潤的丸子點綴在土豆和蓮花白之中,花椰菜在碗裡靜靜躺著,我舀了一大勺油潑辣子,輕輕攪動著碗裡的佳肴。
“掰點饃泡進去會更好吃。”我邊攪邊說。
“哦,原來如此。”
隻見鹿竹把那個饃掰了一半,然後直接塞進了胡辣湯裡,用手把饃拚命向下按。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不是這麼吃的,你個derder!你應該把饃掰得小一些。”
“是這樣的。”說著,我拿起了另外半個饃,掰成了半截拇指的大小,放進了鹿竹的碗中。
“嗷嗷。”鹿竹委屈巴巴,隨後又笑了起來,開始學著我的樣子一點點掰。
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操作著,像是剛接觸到新鮮事物的小孩子,輕輕嘟著嘴,一絲不苟。
“還挺好吃的,你的丸子也給我!”
鹿竹伸出筷子就往我的碗裡衝鋒,我碗裡頓時被她攪得亂七八糟,一個又一個鮮嫩誘人的丸子被她搶到了碗裡。她得意洋洋,一直嘿嘿傻笑。
“你像不像個傻子你自己想。”
我對鹿竹向來沒有任何脾氣,她讓我去做什麼我都很樂意,哪怕是我不喜歡的事情。其實和她在一起,或者替她做什麼,已經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可以陪在她身邊,可以慢慢靠近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吃完飯鹿竹提議去大雁塔,離我們所處的位置不過隻有三公裡,我說先不著急,這地方要晚上去才有意思,咱們去城牆吧。
長安現存的城牆遺址是明朝時期的,上世紀險些被拆掉了,而今又被當成重點古跡重新修複,悉心保護了起來。
站在城牆之上,俯瞰鐘鼓樓,時代變遷,瞬息萬變,從唐代到今天,唯一不變的是街道的大致格局與曆史的沉重感。唐代的裡坊製奠定了如今長安城市的規劃格局,四四方方,整齊劃一。所以長安人從小都能分清東西南北,不容易迷路,當然萬事總有例外,比如至今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我。
鹿竹在城牆上一蹦一跳,我連忙快步跟上。
她又往前蹦了好幾步,而後轉過身,對著被遠遠甩在後麵的我拌鬼臉:“你像個小老頭一樣,慢吞吞的!”
我無聲苦笑,小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