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目光一閃,鏘啷一聲,拔刀出鞘。
灶間裡我們三個嚇得一縮脖,趙六乾脆抱著腦袋跑門口蹲著去了。
無名拔刀在手,把半個土豆往半空中一扔,刀光閃閃,嚓嚓嚓嚓。半個不夠,左手又抓起一顆土豆,拋在空中,刀起刀落,又一頓嚓嚓嚓嚓。
豆角哭喪著臉:”壞了,我多一句嘴,他拿土豆出氣!”
刀光閃閃,我們誰也不敢上前,隻得由著他糟蹋土豆。
灶間裡土豆渣土豆皮飛舞,嚓嚓嚓,一頓刀光閃過之後,終於塵埃落定,無名繡春刀入鞘,在小板凳上坐下來。
豆角和我吐著嘴裡的生土豆渣子,怪心疼地往地上一看,一堆土豆皮之上,九個加半個大土豆白白胖胖的,皮削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擺作了三排。
我和豆角有點兒發呆。
趙六顛顛兒地跑回來,從地下撿起一個土豆左看右看,又驚又喜道:“這削得竟比碗碴刮得還乾淨!你們這個李四是什麼人呐?刀耍得實在漂亮!這一手我看連清風寨李三爺都給比下去了!”
有人重重哼了一聲。
李三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斜倚在灶間和睡房之間的門框上,臉上微微帶著些怒氣,不屑地說道:“這有什麼?不就削幾個土豆皮麼?手熟而已。他們吃飽了撐的沒事乾就愛練這種花哨的東西,一點兒都不實用。”
無名低下頭,似乎有些失落。
我不忿,碰了一下無名:“彆理他。他那是妒嫉!有本事他削一個試試。”
李三又哼了一聲,過來隨手拎起個南瓜,足有七八斤吧,手裡顛一顛,“嘿”地一聲隨手一甩,跟著也鏘啷一聲,長刀出鞘。
南瓜帶著風聲飛起來,砸中房梁,“啪嚓”,碎了,房梁抖了三抖,房梁上掛著的臘魚臘肉雜什籃子稀裡嘩啦掉下來,和著陳年老土碎南瓜瓤子淋了我們一頭一臉。
我們咳嗽著,被嗆暈了,砸傻了。
李三躲得快沒沾著,手握長刀,凝視著我們,一言不發。
他無語凝噎了一會兒,指著我們四個,比銅鈴小不了幾號的眼睛瞪著我們,目露凶光:“你們,跟我出來!”
我們被他橫刀立馬瞪著,哪敢不從?無名拉趙六,趙六拉豆角,豆角拉我,我們互相攙扶著爬起來,一溜跟頭往房外跑。
趙六嘴裡還催:“趕緊的,再磨蹭這位爺要拆我房。”
豆角就還嘴:“還用他動手?這不都快了嘛?”
我們逃出灶間,回頭看看,端詳了一會兒,這百年老房似乎一時還不像要塌的樣子,就放了心,長出一口氣,一個個忙著撣土的撣土,拍灰的拍灰,彎腰從脖領往外抖落碎南瓜跟南瓜籽南瓜瓤。
那邊李三就衝我們吆喝,極不耐煩:“彆抖了,給老子站好!”
我們趕緊不管脖子裡濕乎乎的南瓜瓤子了,直挺挺站成一排。
李三右手握刀,左手拎著一個十幾斤的青皮冬瓜,大聲說道:“看好了!”
趙六抱頭躲在無名身後,豆角躲在趙六身後,我躲進豆角身後,無名站直了,拔刀出鞘,隨時預備接招。
李三左臂一甩,青皮冬瓜飛起老高,他手中刀光閃閃,對著冬瓜一通亂削,我們拿胳膊擋著亂飛的冬瓜皮,伸著脖子從無名胳膊下頭探頭探腦地看。
見李三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眼看冬瓜快掉地下了,他刀尖一挑,冬瓜又給挑得飛了起來,他揮刀繼續嚓嚓削。
冬瓜三起三落之後,李三長嘯一聲,把冬瓜挑在了半空裡,長刀一豎,冬瓜打著旋掉下來,在李三手中刀尖上嗖嗖地轉成一個陀螺,冬瓜皮甩得四處亂飛,等甩得差不多了,李三刀頭一抖,冬瓜又跳起來,打了個橫,李三手腕翻轉,用刀身接住冬瓜,往下一沉,冬瓜就顫巍巍停在了三寸寬的長刀上。
我們再仔細一看,冬瓜通身雪白,青皮被削得乾乾淨淨,還刻出四條小短腿,一個拱嘴胖臉的豬頭,冬瓜蔓打著卷,恰似一根豬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