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火車站。郭發財先向板倉太郎嘀咕了幾句,板倉太郎示意身旁的一個衛兵:“你的,把那兩位客人接過來。”饒平泰和汪梅來到倉庫門邊。
汪梅送上一個魚簍說:“板倉隊長,久仰了!這幾條鯉魚,送給你。”
“板倉隊長,這個男子就是黑牛的鄰居!”郭發財指著饒平泰介紹道。
板倉太郎望著身體魁梧的饒平泰伸出大拇指說:“喲西!你的氣度非凡!我的就是喜歡!”
板倉太郎突然說道:“我的有個條件!”
“板倉隊長,你的請講。”郭發財說。
“你的這位客人跟我們那個武士來一場空手對單刀的格鬥:他的贏了,你的把叫黑牛的帶走;他的輸了,甚至死了死了的,我的不管。” 板倉太郎說出了條件。
饒平泰斜眼望了正在倉庫裡練功的那武士一眼,眼前閃過血腥殘暴的一幕:青龍崗上幾個壯漢雙手被繩索牢牢反捆……血淋淋的人頭滾下草崗……一個日本軍官用軍刀凶殘地剖開受害者的胸膛,然後仰天狂笑……頓時,仇恨填滿了胸膛!他冷眼看著麵前這個劊子手,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把他乾掉。
“板倉隊長,這不是太殘酷了嗎?難道沒有彆的方式?”郭發財問道。
“我的就是喜歡殘酷的遊戲!”板倉太郎冷冷地笑了幾聲。
“板倉太郎先生,你的說話算數?”饒平泰上前一步問道。
“我的,決不食言!” 板倉太郎十分傲慢自信。
“郭隊長,我雖然是一個平民,但是,在日本人麵前,我代表著自己的民族;為了我們中華民族不受汙辱,我決定按他的條件辦!”饒平泰對郭發財說。
“胡老師,你也不必意氣用事!一個窮人家的孩子,犯得著你這樣為他去冒險嗎?”郭發財勸道。
“在你眼裡,這黑牛還有許許多多像他這樣的人的性命隨時可斷送;在我看來,能有機會挽救一個垂死的生命是一種職責。請你向板倉太朗轉告我的意思!”饒平泰又說。
板倉太郎問郭發財:“他的說些什麼?”
“他的表示同意。”郭發財如實相告。
“喲西!你們統統的過來!”板倉太郎得意地把手一招。
全體苦力,還有約一個班的鬼子在倉庫內自然的圍成一個圓圈。
張運拉著饒平泰的衣角,悄悄說了一句:“多用腿功!”
頭係紅布條的日本武士狂叫著舉刀朝饒平泰砍來。饒平泰敏捷地將身一閃,躲過這一重擊。日本武士又揮刀攔腰一斬,饒平泰像一隻飛燕,騰空而起又躲過這一刀,在落地前淩空對著日本武士的頭一腳蹬去,那日本武士猝不及防,踉蹌後退幾步……日本武士將刀平舉,用力衝刺,這一招十分凶狠,饒平泰一個空翻,將對手踢翻在地,日本武士順勢一個滾翻,轉過身對著饒平泰,左揮右砍,並以旋轉刀法逼饒平泰後退,饒平泰急中生智使出迷蹤拳,繞著日本武士左轉右轉……使他一時失去準確的攻擊目標。饒平泰看準一個機會,把日本武士手中的刀一腳踢飛。刀在倉庫裡劃了一道弧線,然後落下插在一袋米袋中,刹時間大米四濺流了滿地。日本武士殺紅了眼不服氣,欲舉刀再戰。
板倉太郎對著他吼道:“八格呀路!你的敗了!給我的滾!”又轉身對郭發財說,“你們的贏了!把人帶走吧!”
張運把黑牛拉到饒平泰麵前,用眼悄悄地作了暗示。饒平泰拉著黑牛說了一聲:“黑牛,跟我快走吧!”
三人正朝倉庫門走去,忽然聽到倉內傳來日本武士的一聲慘叫。……
送走黑牛,汪梅壓低嗓音問:“大隊長,我們現在乾什麼?”
“大大方方見你的大姐夫去!”饒平泰道說。
5
趙坤南連日來心煩意亂,幾乎家門不出,在家中悶坐或翻閱圖書。有什麼事全靠程秘書到縣府辦公樓上傳下達。今日上午一反常態提筆寫字。他在書桌的紙上寫了八個字——中日友善,白銀美女。他瞧著這八個字,又六神無主地用筆在“女”字邊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凝視片刻後,他把紙揉成一團,扔進字紙簍裡,他提筆重寫。 汪桃帶著汪梅、饒平泰走進趙坤南的書房。趙坤南見三人進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毛筆迎了上去。
“大姐夫!”汪梅叫道。
趙坤南遲疑了一會:“哦……這不是小姨子嗎?幾年不見,長成了大人了!這位——”
“大姐夫,我一直在武昌讀書,這位是教我體育的胡老師。”汪梅介紹說。
趙坤南上前跟饒平泰握手連聲說道:“幸會!幸會!”
汪梅拉著汪桃,對趙坤南說:“大姐夫,你們談,我和大姐在客廳談家常。”
書房裡,兩個陌生男子在對話,趙坤南問道:“胡先生家居何處?”
饒平泰答道:“老家安陸。民國21年,考入湖北體育專科學校,畢業後到中學教書。本人不才,誤人子弟。”
“胡先生過謙了!我那小姨子從小嬌生慣養,嶽父視為掌上明珠,在我的記憶中,她是一位體弱多病的小姑娘,如今已非昔比,都是胡老師的功勞呀!”趙坤南說。
“先生過獎了!在國人的眼裡,搞體育的沒出息,都不過是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有什麼功勞可言呀?”饒平泰淡淡地說。
“不,不!那都是國人的一種偏見!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沒有健康的體魄,拿什麼本事去保衛國家呀?胡先生,你認為我這說法怎樣?”趙坤南問。
“是的,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有的國民,雖有健康的體魄,可是,他的靈魂是弱小的。就拿當今世事來說,日軍侵占我中華,可是有些國民,徒有健康的身體,卻甘願居人籬下。我覺得,這種健康,是一種禍害。”
“胡先生不會是在說我吧!”
“趙先生身體單薄,乃是文弱書生之輩,你覺得像我剛才所說的那種人嗎?”
“哈哈哈……胡先生真會說話——把人打疼了,還要他自己說‘不疼’!高明!高明!”
“趙先生,誤會!誤會!”
兩人談話,一時陷入僵持。趙坤南踱步書房,不知不覺踱至書桌前,見桌上平放著自己剛才寫的那張字,意欲撤掉,不料,饒平泰立在身後。
饒平泰出口讚道:“好書法!好書法!簡直是柳(公權)公再世呀!”
聽到這番讚揚的話,趙坤南頓時人隨意轉,問道:“胡先生也喜歡書法?”
“年幼時在私塾跟老師習過字,遺憾呀,後來自己的專業未能有助於我這習字的癖好!”
“胡先生豈不後悔莫及?徒有滿腔愛國熱情而不能報效國家。我趙某人也為胡先生叫屈。”
“不,不!你理解錯了!我早年的‘體育報國’現在看來確實有些幼稚。但是,我還不至於做些禍國殃民的壞事,這點我還頗感□□。”
趙坤南突然失態:“你到底是什麼人?”
“趙先生千萬彆誤會,你看我會是什麼人?我們還是來談字吧!”說罷,拿起桌上的字,“從字裡行間,我感覺出趙先生有兩點與眾不同的地方。”
“此話怎講?”趙坤南忽又興奮起來。
“柳公書法——神氣清健,筆力挺拔。趙先生的這八個字,充分體現了他的風格,這是一;二,常言道,字如其人,文吐心聲。這八個字正道出你心中的不滿,說明趙先生對時局是有看法的,我說錯了嗎?” 饒平泰不緊不慢說道。
“佩服!佩服!可是,我無法擺脫目下的困境!”趙坤南十分驚訝。
“俗話說一口吃不了熱粥,滾水涼透還須時間!趙先生是聰明人,這其中道理難道還用得上我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胡某人來胡謅嗎?”饒平泰覺得此次談話已達目的,便點到為止地說。
兩人不禁失笑。
汪梅推門進來問:“大姐夫,什麼事這麼高興?”
趙坤南從饒平泰手中取過那張紙,邊撕邊說道:“我和胡先生談經論道呀!”
饒平泰趁機告辭:“本人在此地逗留時間不多,今日還準備尋訪一位朋友,改日再來拜訪趙先生!”
“不客氣,隨時恭候!” 趙坤南說。
出了趙坤南宅樓,來到門前。饒平泰借欣賞這彆墅式宅樓之機,仔細觀察了大院裡的地形地貌。饒平泰雙手抱拳對著趙坤南說:“打攪了,再見!”
趙坤南夫婦目送兩人走出大院門。饒平泰和汪梅從一條小巷出來,正要經過福隆茶館。“他們在那呢!”汪梅看到了黃嘯天。“不可以跟他們打招呼,就跟在他們後麵走!注意保持距離!”饒平泰叮囑道。這一夥人先後進入“黃記修理店”內室。緊鑼密鼓的商量明晚的夜襲行動的細節……
6
次日,晨陽射落在孝感城頭。一陣風吹得黃葉紛飛……
一隊日本鬼子的憲兵正站在街上,挨家挨戶檢查是否懸掛日本國旗。
憲兵隊長崗村從三輪摩托車上下來,右手執皮鞭,左手牽著一隻大狼狗,凶神惡煞地走近一家商鋪。一個胖個中年男子,正在掃鋪前的落葉。崗村指著鋪麵吼道:“你的,為什麼還沒有掛日本國旗?”說著一鞭子抽過去。大狼狗對著那中年男子猛吠。中年男子抱頭連聲求饒:“馬上就掛!馬上就掛!”轉身入店。
入夜,偽縣府大禮堂前張燈結彩,人頭攢動,氣氛熱烈。
日軍軍樂隊在禮堂前麵草地上演奏歡快的日本樂曲。
衣著華麗的各界人士紛紛到場。人們自然地排隊簽到,在簽到的同時,還陪著笑臉送上銀元……銀箱前站著兩個身穿紅旗袍的年輕女子,她們對每一位來賓儘情地鞠躬陪笑……
“水師傅”挑著米酒擔子朝孝感城南門走去。守門的幾個衛兵吵著要米酒喝。
此時,饒平泰和汪梅並肩在街上走著。汪梅手拎一個小包,穿著一身漂亮的紅色時裝,饒平泰身穿全套黑色學生服。汪梅小聲說:“我真的很害怕!”
饒平泰安慰她:“我再給你敘述一遍:你在我行動前必須借故走出大院。在聽到槍響後,必須守候在馬前!” “我都反複默記了好多遍了!”汪梅說。 有一隊日本憲兵從他們身邊走過。饒平泰故意挽著汪梅的手,雙雙來到大院門口。日本憲兵問守門的偽軍哨兵:“他們的是什麼人?”
“太君,這小姐是趙縣長的小姨,他們是趙家的客人!”偽軍甲答。日本憲兵把頭點了點:“嗯——”
饒平泰挽著汪梅走入院門後,站在後排觀看來賓簽到。不斷有來賓從他們身邊走過。
站了一會,饒平泰看了看手表:八點一刻。他小聲對汪梅說:“日軍城防司令宇島馬上就到,現在,你可以先走了。”
“胡老師,你得加倍小心啊!”汪梅眼巴巴地望著饒平泰那副鐵打鋼鑄的身軀和那雙銳利的眼睛,用自己那關切至極的眼神傳遞著她發自心底的擔心。
“放心去吧!” 饒平泰輕輕把汪梅推開。他的雙眼此時此刻在這夜裡顯得特彆的大,特彆的亮,特彆的有神!
再說守城南的那三個偽軍已醉倒:有的歪坐在椅子上,有的伏在桌上,有的倒在地上。
“水師傅”麻利地在幾個偽軍身上亂翻亂摸,最後在偽軍甲身上找到一串開城門的鑰匙,他悄悄地打開了鎖;門,虛掩著。
忐忑不安的汪梅正準備出偽縣府大門,一個日本憲兵拉住她的袖口糾纏道:“小姐,彆忙走哇!陪我們的聊聊天!”
“乾什麼呀?”汪梅有點生氣。
日本憲兵問:“我的不明白,你的才來,怎麼就又要走了?”
“哦,我忘記把金耳環給戴上了,回去戴了再來陪你們聊天。”汪梅靈機一動,眼捷毛忽閃了幾下,嘴含微笑說。
日本憲兵被她的美麗驚奇得說不出話來。“汪小姐不是就住在縣府裡嗎?”偽軍甲問。
“不,本小姐在縣保安大隊住。”汪梅沉著回答。說罷,她匆匆邁出院門。
汪梅剛離開,縣府大門便傳來汽車的馬達聲,饒平泰立即閃進靠牆的花壇後麵。
這時,“鐵砣子”鄭天鎖把馬牽出來,隱蔽在暗處。汪梅恰好趕到。
日軍軍車駛入門口。偽軍哨兵和日本憲兵一起向軍車敬禮。
在偽縣府大院大門花壇,黑暗處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在機警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在禮堂前,軍車停住,一名副官迅速從前門下來,打開後門。趙坤南等政界要人及鄉紳頭麵人物鼓掌表示歡迎。一位手拿日本小國旗的軍官緩緩走下車。
軍樂隊高奏日本國歌……日本軍官得意洋洋地舉起手中的太陽旗。
躲在花壇樹叢中的饒平泰舉槍,瞄準,對準那日本軍官連開兩槍,緊接著他又向汽修站邊的汽油桶射去一槍。油桶被擊中,刹那間烈焰衝天。在一片火光中,一支尾係白綢絹的箭鏢帶著呼呼的嘯聲朝禮堂前柱飛去。
日本軍官受傷倒地。箭鏢正中禮堂前一根木柱。
煞時,大禮堂前一片混亂,驚叫聲、求救聲、吆喝聲混雜在一起……
突然,大院外槍聲四起……守門的哨兵和一小隊日軍憲兵慌亂地朝院門西側追擊……
趁此機會,饒平泰將身一閃,飛身出院門,疾跑斜穿街道……
在暗處,汪梅騎在馬上焦急地等待著。忽然,饒平泰飛快趕到上馬,“鐵砣子”鄭天鎖對著馬屁股猛拍一下,馬開始狂奔起來。一切行動均對接得天衣無縫。
偽軍突然喊道:“刺客在這邊——”一群日軍和偽軍朝饒平泰邊追邊胡亂放槍。
饒平泰猛地掉頭向追兵連放兩槍,兩個鬼子應聲倒地。饒平泰騎馬徑直朝縣城南門奔去。
汪梅在馬上緊緊握著馬鞍,心臟砰砰直跳,仿佛要蹦出來似的。
趙五林帶著一隊偽軍和日本憲兵在窮追不舍。
地下人員“水師傅”聽到槍聲後,立即打開虛掩的孝感城南門,並迅速放下吊橋……然後他挑著擔子,不聲不響地離開現場。
這時,一個偽軍被槍聲驚醒,見城門洞開,他掙紮著爬起來,拚命地扒著城門那根粗大的木欄……終於把木欄扳落到位。
正騎馬飛奔向城門口的饒平泰麵臨後有追兵,前有橫攔的危險境地,憑著他過人的勇敢和在體育專科學校時學就的精湛馬術,他沉著麵對,穩穩的將馬的韁繩猛地一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