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河堤一步一步地往駐地走去……
3
正如饒平泰和羅忠分析的那樣,孝感城裡的敵人幾乎徹夜難眠。
剛參加完晚會回到家的趙坤南一刻也不能平靜,獨自在書房內踱來踱去。從臥室裡傳來(汪桃)的聲音:“坤南,都快半夜了,怎麼還不睡呀?”趙坤南沒有回應,仍然一味地踱步……突然有一雙手從背後把他抱住,原來是汪桃悄悄來到他身邊。這汪桃是個目光瀲灩,眼神都會說話的美人,她見丈夫坐在那裡發愁,便閃動杏眼,嫵媚一笑,關心地問道:“你還在想著今晚發生的事?”她真是姿柔態盈,千般動人。
趙坤南見桃花的纖纖細腰靠了上來,也頂不住心動,便摟住了她,挨著她的臉問道:“你說,那刺客會不會是與你四妹子一起的那位胡老師?”汪桃嚇了一大跳,急說:“是誰說的?有誰看見了?”“你彆著急嘛。事後我問了值班衛兵,說是在八點鐘左右有一男一女進了院門。”趙坤南說。“一男一女來參加晚會的,我看不少!為什麼偏要懷疑到四妹子她頭上呢?這太不公平了!”汪桃來了氣。“還有一點,事發之後,他們兩個不知去向……這些都是值得懷疑的地方呀!”趙坤南又說。 “昨天,我聽四妹子說他們要去看一位什麼朋友,也許匆匆離去,來不及告辭。” 汪桃辯解道。“不對!還有……從昨天上午那位胡老師的一番不尋常的談話,我也嗅出他身上有一種□□地下特工的氣味來!”趙坤南終於說出了他最擔心的話。 “天下哪有這麼傻的人,把虱子往自己身上放。再說就是他說了些過激的話,也不能就說他是□□吧!你這話,可不能對第二個人講,我看你這縣長是越當越糊塗了!”汪桃真急了。 “但是日本人追問起今晚的事來,我是第一個要負責的呀!”趙坤南也急了。汪桃隻好冷靜下來,平心靜氣地:“你的責任是籌到白銀萬兩,美女百人,開一場晚會,這些你都一一照辦了,還有什麼可挑剔的?日本人問起今晚的事,你就說責任在保安大隊!這不就推得一乾二淨了嗎?”趙坤南想了想,然後說:“對呀!讓那個郭跛子跟他日本人去絞筋去!”桃汪見丈夫改了口,滿心歡喜,索性任著性子撒起嬌來,趙坤南強打起精神,兩人你親我愛,暫時無話說了。
在這深夜,宇島大佐的車隊還在公路上奔馳。過不久,車隊駛入武漢市區。
隻見江波浩渺,霓虹閃爍。江漢關鐘樓上傳來鐘聲……時針正指子夜2點。亞洲舞廳的樂隊在舞池中交響,小號吹奏著日本的名曲——《櫻花》。西尾將軍正挽著一位姿色超群的豔裝女郎在跳著慢四步……舞廳中多是日軍軍官,也有武漢的政要、商賈……高島副官走到西尾將軍聲邊,向他耳語了幾句。西尾將軍有禮貌地說:“東方小姐,對不起,失陪了。”說著邁出舞廳。深夜的武漢街頭,行人稀少,少數商店還亮著霓虹。西尾將軍乘坐的黑色轎車在快速馳行。很快,那黑色轎車急速駛進日軍駐武漢司令部大院。高島副官下車為西尾將軍打開後車門。西尾將軍走出轎車。迎麵走來宇島大佐,向西尾將軍肅立致敬。西尾將軍還以軍禮。
兩人匆匆沿著光潔的白色扶梯上到二樓西尾將軍辦公樓。副官退下。兩人盤膝對坐。副官端來飲料。
“宇島君,有什麼急事?”西尾將軍問。
“今晚8點20分,在孝感縣府院內大禮堂前,發生歹徒槍擊事件。”宇島大佐報告 。
“啊——”西尾將軍一驚。
“歹徒本想暗殺我的。可是,赴會前,我讓崗村隊長作替身先行。結果——” 宇島大佐接著說。
“結果怎麼啦?”西尾將軍急切地又問。
“崗村隊長的手腕受了點輕傷;另外,在追擊歹徒時,有兩個士兵腿受了傷。”宇島大佐回答。
西尾將軍略舒了一口氣:“啊!我們的對手倒是手下留情……真令人費解!”他呷了一口茶,問道,“崗村君傷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報告將軍,是右手。”
西尾將軍下意識地用左手摸著自己的右手腕,問道:“當時崗村隊長的右手是不是舉著日本小國旗?”
“聽說是的,將軍,您問這個乾什麼?”
“你的不懂,刺客要的不是你宇島的性命,而是要打掉舉在手中的大日本國旗!我們的對手狡猾狡猾的,他的,打的是心理戰,運用的是深奧莫測的中國文化!”
“將軍,您是說我們的對手用他的閒熟而巧妙的槍法來說明中國的這句古詩——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的,說對了!哈哈哈!”西尾將軍忽然狂笑。
“將軍,您為什麼笑?”
“我們的對手,企圖用這種警示來阻止我們的進攻,簡直太可笑了!”
“將軍!我還有樣東西請您鑒賞!”
“噢!什麼東西?”
宇島大佐起身,走到西西尾將軍跟前,恭恭敬敬地把用白手絹包著的箭鏢,遞到西尾將軍手中。然後跪坐在他側邊。西尾將軍打開白手絹,見箭鏢突現,不禁大驚!他左看右看,正看反看,急忙拿起手邊的一架放大鏡,在仔細審視。原來箭杆上刻著兩個字。西尾將軍輕聲念道:“鴻——箭!”說著把宇島一拉,說,“果然不出所料:這是一支取名為‘鴻箭’的新四軍遊擊隊!” “這箭鏢是殺人的利器,我的明白。將軍,這箭杆上的刻字,又有什麼意義?”“能夠在二十米內見鏢,說明這支遊擊隊就活躍在你的周圍。他的,在向你,也是向我,向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挑戰!” “將軍才智過人,我的還有一點不懂,我們的對手為什麼取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西尾將軍起身,拉著宇島說:“來,你的跟我來!”兩人來到西尾書房。西尾將軍從書櫃中取下一本厚厚的“中國大字典”,並熟練地翻到一處頁碼。
西尾將軍指著這一頁說:“宇島君,你的請看!‘鴻’,大。這裡解釋的非常清楚!”他指著字典又說,“‘鴻箭’,就是一支強大的,無所不穿透的利箭!你看看還有鴻儒,說的是學識淵博的長者......這分明是在用中國文化欺辱我們,真是氣死我也!”停了一會,他咬牙切齒道,“說實在的,我的,非常樂意跟這樣的強手和智者對抗!鴻箭——他的對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公然挑戰!我的,一定要把他們的統統地消滅!”
宇島大佐:“將軍!聽您這麼一說,我完全明白了:我們不僅要從□□上消滅中國人,還要消滅他們古老的文化!”
西尾將軍:“喲西!從我大日本帝國在台灣和東北的占領情況來看,要想長期統治這個具有悠久曆史的民族,必須先掌握他們的經濟命脈,然後再將他們的精神支柱——文化消滅掉!要將中國的一切古董、古書、典籍等統統運回我大日本帝國,運不走的就毀掉它!”
“將軍高見!就像我們把漢冶萍鋼鐵公司所有設備以及大冶的鐵礦石統統運回日本那樣,不給他們留下任何可以生息繁衍的東西!”宇島大佐陰險地說。
滿臉怒氣的西尾將軍來到窗口,他推開窗戶,望著那黑沉沉的窗外……眼前出現這樣的幻覺:一支支疾射而來的利箭,被一個金光燦爛的盾牌一擋,紛紛折落在盾牌前……
4
“八格牙路!我們的,立即來一個‘神盾行動’!”西尾將軍得意萬分地急轉身,狂叫道。
他走到一張武漢地區的戰略地圖前,用指揮棒指著辛安渡這一地點說,“我立即派出一支隊伍,從武漢出發到辛安渡一帶掃蕩。你的,馬上回去,(他指著地圖)連夜出擊這一帶(他指著毛陳、野豬湖、東山頭、塘口一帶)。”說著,他用雙手一合,做了一個鐵壁合圍的動作。
“嗨!”宇島大佐準備離去,西尾將軍叫住了他。
西尾將軍指著白綢絹上的幾個字:“這字,看來主要是寫給他的同胞看的。你的,要密切監視身邊的中國人,要靜觀事態,不可掉以輕心!”說著把箭鏢遞到宇島手上。做了一個要他離去的手勢。
“將軍!我的明白!”
西尾將軍看了一下手表,又說:“現在是半夜2:30分鐘,你的,在拂曉之前必須出現在野豬湖、塘口、東山一帶!和我會合!”
“嗨!”宇島大佐說著急匆匆跑下樓去。
當晚,宇島大佐領命迅速趕回孝感城,立即下令集合城關駐軍。
一時間,日軍駐孝感憲兵隊憲兵隊緊急集合出動;日軍駐孝感司令部裡日軍緊急集合出動;火車站倉庫前日軍在緊急集合出動;偽孝感縣保安大隊偽軍在緊急集合出動。
日偽軍集合完後兵分三路,向野豬湖、塘口、東山一帶進發。
在山野大道的一岔口,板倉太郎領著一隊日軍在疾進。
隻見他把指揮刀一指:”目標——野豬湖!前進——”
事情說來也巧,在野豬湖畔,此時朱貴和老戴抬著一頭野豬正一前一後地走離湖區。
“這回呀,要好好歡迎招待饒大隊長!”老戴邊走邊高興地說。
“這百來斤的野豬,我看全村老少也都可以沾點葷了!”朱貴說。
正走在湖畔土路的日軍尖兵,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兩個黑乎乎的人影,立即報告板倉太郎。
突然間,從前麵蘆葦叢中傳來一陣吆喝(夾雜著拉槍栓的聲音):“八格牙路!站住!不許動!”
朱貴一驚,但馬上鎮靜下來喊:“太君,我們是打野豬的獵戶!良民的乾活!”
“報告隊長!是兩個打野豬的!”日軍甲向板倉報告。
聽到“野豬”二字,板倉太郎打著手電筒走過來。他用手電筒照著朱貴和老戴的臉(認出了朱貴),又照了照野豬,說:“喲西!老朋友,誤會了!誤會了!”他對持槍的幾個鬼子兵命令,“散開。”
“湖裡有什麼可疑的新四軍遊擊隊嗎?”板倉太郎問。
“哪來的什麼遊擊隊,運氣好的話,我想也許能碰上頭把野豬。”朱貴回答。
“這個,是送給我的?”板倉太郎指著野豬又問。
“是的,喜歡嗎?”朱貴說。
板倉太郎眼睛笑眯成一條縫:“喲西!你的大大的良民!你的,幫我抬回孝感城,我的大大的有賞!”
老戴用手指扯了一下朱貴的衣角。朱貴說:“我的這位同伴的家人病了,我要陪他趕路。太君,還是叫你的士兵抬回去,行嗎?”
“唔!隻能這樣!”板倉太郎點點頭。
朱貴悄悄對老戴說:“不好!連火車站的鬼子都出城了,看來,今晚鬼子一定有大動作!塘口免不了要遭殃,我們得趕緊趕回去通知饒大隊長和鄉親們!”
朱貴和老戴迅速爬起來,抄小路朝塘口奔跑去。
兩人上氣不接下氣跑到了鴻箭遊擊隊駐地前,老戴急拍(草)門嚷道:“饒大隊長,羅指導員!不好了!”遊擊隊員們驚起。
饒平泰一邊穿衣,一邊跑到棚舍外。
“饒大隊長,孝感城大批鬼子來湖區掃蕩,看來,很快就要到塘口了!”老戴匆匆匆忙忙說。
“連火車站的鬼子都出動了!”朱貴急說。
饒平泰感動地緊緊握著汗流浹背的老戴和朱貴的手。
羅忠緊跟著出來,一聽有緊急敵情,說:“不好,敵人要來報複掃蕩!我們這幾十人的隊伍,又是在夜間,往哪兒撤呀?”眾人議論紛紛。
“老戴,前天去孝感城,府河邊不是有個小島嗎?我看隊伍可以到那裡暫避一下。”饒平泰沉著地說。
老戴一拍腦袋說:“對呀!看我都慌成什麼樣子了!連這麼好的藏身地方都給忘了!”
這時,,三小隊長彭水生匆匆跑來:“報告大隊長,遊動哨發現敵人正往這邊包圍過來。”
遠處傳來槍聲。 “這好像是從辛安渡方向傳來的。”老戴說。遠處,又是幾聲槍聲。“這分明是從東山頭那邊傳來的!老羅,我看事不宜遲,趕快行動吧!”饒平泰臉色嚴峻起來。“好!同誌們,馬上收拾行裝,準備撤離塘口,不許留下任何痕跡!”羅忠對遊擊隊員們命令道。饒平泰把老戴拉到一旁說:“麻煩你立即找幾條船和船工來!” “這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老戴拍拍胸膛說完,匆匆離去。 “朱貴兄弟,你邀上村中幾個小夥子,把這駐地給偽裝一下。不能讓鬼子看出破綻!” 饒平泰又對朱貴說。“好!我馬上就去叫人!”朱貴迅速離去。 “柳青和汪梅還沒有通知。”羅忠突然著急地說。“老羅,你趕緊收拾,我去通知她們!”饒平泰剛要動身,就見柳青和汪梅從獨屋那邊跑來。 “饒大隊長!敵人來了!”柳青、汪梅邊跑邊喊。“不要慌!我們馬上轉移!”饒平泰向她們喊道。
說時遲那時快,宇島大佐帶領的日偽軍已逼近塘口。趙五林討好地說:“司令官,前麵不遠就是塘口村。”
“八格牙路!走了幾個鐘頭,沿途連一個遊擊隊員的影子都沒有見著,他們的躲到哪裡去了的?” 宇島大佐咬牙切齒。
“這塘口村有可能是他們的根據地!”趙五林胡謅。宇島大佐在馬上拔出指揮刀向前一指:“統統的快快的前進!”
搭載遊擊隊員的幾條船紛紛駛離堤岸,向河心劃去。船,在夜色中漸漸遠去……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遊擊隊剛撤離塘口村,趙五林便領著偽軍打著火把首先闖進塘口村。後麵,鬼子兵亦步亦趨緊緊跟進。偽軍挨家逐戶拍門。他們把全村老小驅趕到村中小空地上集中。宇島大佐從衣袋中摸出箭鏢,向村民們晃了一晃說:“你們的,有誰見過這利器,我的大大的有賞!我的要找鴻箭遊擊隊決戰,與老百姓沒有關係的!”趙五林狐假虎威地喊道:“太君問,有誰知道鴻箭遊擊隊的下落,說出來皇軍有賞!”眾鄉親低沉地:“沒有!”“這是什麼的地方?”宇島大佐指著那片棚舍發問。“太君問,這地方是做什麼用的?你們聽見了嗎!”趙五林又向村民們喊道。
“這是牛棚。”眾鄉親齊說。
“八格牙路!牛棚?”宇島大佐怒氣衝衝。
黑伢站出來說:“你看,棚裡有許多牛糞呢!”
宇島大佐走到棚舍前把頭探進去,見地上有牛糞,趕緊捂著鼻子退後,不料一腳正踏在一堆牛糞上,氣得他哇哇亂叫,他對著草棚用手作了一個動作:“燒掉!”
一群偽軍紛紛將火把拋到棚頂上。不一會,燃起衝天大火。
宇島大佐凶相畢露,拔出軍刀嚎叫:“我的,要跟你的——鴻箭遊擊隊,決戰決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