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通城大道上塵浪滾滾,有一輛馬車正向遊擊隊所在的小樹林飛奔而來。馬車越來越近……尚未停穩,鄭天鎖便跳下車來,跑到饒平泰麵前。饒平泰定睛仔細一瞧,來人是“鐵砣子”鄭天鎖。兩人親熱地握手。“饒大隊長,可找到你了!” 鄭天鎖用毛巾揩著汗,喘著粗氣說。饒平泰取下水壺,將它遞到鄭天鎖手中:“‘鐵跎子’,喝口水再說!”鄭天鎖接過水壺猛喝了幾口水。
“天鎖同誌,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饒平泰意識到有情況,連問。
鄭天鎖放下水壺說:“說來話長,上次孝感城分手後,我被縣委調到毛陳鎮當暗哨。大概在一小時前——我從一個紅學會員口中得知遊擊隊攻打東山的消息。當我知道那個反動的家夥要進城向鬼子報告時,我便用計把他哄走,駕起車就直奔塘口,不料在這裡遇到你們,真是天助我也!”
聽到這意外,其實也可說是意料中的敵情,饒平泰說著拉著羅忠,在林邊磋商了一會後喊道:“緊急集合!”待隊伍集合好,他斬釘截鐵地說,“柳青、汪梅,還有剛入伍的四位新同誌,負責將五匹馬及紅學會的衣服裝在馬車上,迅速向塘口村轉移;其它同誌留下,準備戰鬥!”柳青等人收拾好東西,迅速撤離。在離開瞬間,柳青向饒平泰投去關切的目光。饒平泰揮揮手,讓她們放心,趕快離去。
“這次,敵人是有備而來,且來勢一定很凶猛。我們除了剛繳獲的一挺機槍和少量步槍外,多是□□,我們的火力、人數都處於相對的劣勢。所以,不能跟敵人硬拚!”饒平泰對戰士們說。
“剛才,我跟饒大隊長研究過了,決定抓住戰機,打一次防禦性的伏擊戰,狠狠地教訓一下日偽軍,以達到保住塘口根據地的目的!”羅忠補充道。
“防禦性伏擊戰的打法,強調精巧布陣,以少勝多,虛張聲勢,出奇製勝。”饒平泰停了一下,瞄了一眼手表,“現在各小隊馬上先進入陣地。”
不久,當遊擊隊進入各自的伏擊陣地後,從通城大道上便可以看到遠處揚起的滾滾塵煙。
日偽軍合計百人之眾,正分乘三輛卡車朝小樹林方向疾駛。
坐在駕駛室裡的崗村目視前方,兩眼射出像惡狼般的凶光。
坐在他身邊的趙五林龜縮成一團小聲答道:“太軍,我的不敢!”。 “你的,膽子小小的!”說著揪著趙五林,“看我的火力偵察!崗村一陣狂笑後,命令司機停車,並從車上跳了下去。
兩個荷槍實彈的“神盾”彆動隊員迅速跑到崗村跟前,立正! “目標!小樹林,射擊!”崗村命令道。
彆動隊員端起衝鋒槍,朝小樹林一陣猛射。衝鋒槍發出“噠噠噠”的狂吼。密集的子彈射向小樹林,將樹枝、樹葉打得紛紛亂飛。
小樹林遊擊隊陣地,饒平泰喊道:“注意隱蔽!”
大刀張的食指緊緊貼著機槍的扳機:“大隊長,打吧!”
饒平泰伸出左手,輕輕將他的手扒了一下說:“可惜,我們的□□都夠不上射程!”
“大隊長,不如我和小豐幾個同誌,把敵人引向東山頭。”大刀張又說。
“不行!敵人知道上當受騙後,還是要反撲過來,他們又有汽車,塘口駐地和老百姓難免要遭殃!” 饒平泰搖頭說。
“那怎麼辦?”李小豐急紅了眼。
2
日偽軍在繼續向前推進,步步逼近小樹林……進入遊擊隊的射程,周遭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忽然,饒平泰把頭上的偽裝一掀,大聲喊道:“同誌們,狠狠地打!”大刀張猛扣扳機,機槍吐著長長的火舌……向鬼子兵射出複仇的子彈。肖子文和戰士們奮力投出一排手榴彈。敵人猝不及防,五六個偽軍像割韭菜似的齊刷刷地倒地,走在後麵的鬼子也被手榴彈炸得東倒西歪。崗村氣急敗壞,抽出指揮刀狂叫:“臥倒!向前方射擊!”日偽軍的衝鋒槍和步槍一起射向小樹林。密集的火力將小樹林的戰士們壓得喘不過氣來。幸好有樹林掩護,才免於死難。子彈把樹皮打飛,樹乾上露出一片片裸杆,這就是子彈留下的斑斑傷痕。排槍射向小樹林前沿,泥土飛濺,發出卟卟的聲響。正在返回塘口途中的那幾位戰士,聽到身後槍聲大作,個個臉顯驚色。柳青緊張地喊道:“天鎖同誌!把馬車停住!” “籲——”鄭天鎖急忙刹車,馬車慢慢停住。柳青從馬車上跳下來,拔出手槍,朝小樹林方向撒腿就跑。 “柳青姐,你想乾什麼?”汪梅跳下車一把將她拉住。 “你聽槍聲這麼密集,我們的同誌也許在流血,甚至是犧牲!我們能這樣心安理得地回塘口嗎?”柳青著急地說。“這是饒大隊長的安排,也就是他的命令,我們能不服從嗎?”汪梅道。
“柳青同誌,小梅同誌說得沒錯呀!快上車來,把這些馬匹安全護送到塘口,是我們的任務!你要知道,這些馬匹,對鴻箭遊擊隊是多麼重要呀!”鄭天鎖勸她。
“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我是這樣認為:前線的戰士在流血、犧牲,我們卻什麼也幫不上,我這還算是一個鴻箭遊擊隊員嗎?”柳青堅持說。
“柳青同誌說得對!我們也願意跟她一起回小樹林參加戰鬥!”黃天寶等四位新隊員一齊跳下車。
黑駒突然雙蹄高高騰起,向著小樹林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 “哎,我們把馬車往回趕,說不定還可以救護傷員呢!”汪梅突發靈感。 “是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我們走!”柳青喊道。鄭天鎖見大家都這麼說,便把馬車掉過頭來:“兩位女同誌,上來吧!”突然黑駒一個空騰,掙脫了韁繩,獨自回頭,跑了。其它五匹馬也跟著向小樹林奔去。
小樹林裡,遊擊隊戰士被敵人密集的子彈壓得抬不起頭來。為了壓製敵人的火力,二小隊長肖子文快速閃出半個身子,用力向敵人投去一顆手榴彈。就在這時,他的肩胛中彈,倒地。黑牛趁著手榴彈爆炸後的煙霧,背起受傷的肖子文就往樹林深處奔跑。鮮血從肖子文肩胛湧出,流到黑牛的肩、背、手臂上……
一直隱蔽在路旁土崗旁的一小隊的戰士們急了。 “指導員,我們動手吧!”一小隊長王錦風說。 “還等一等,我們動手就要讓敵人感到出其不意!讓他驚恐,逼他撤退!”羅忠冷靜地說。戰士們幾乎忍不住了,拳頭捏得“格格”直響,紛紛用力猛捶身邊的崗土。
土崗對麵路旁草叢中,三小隊的戰士們也實在憋不住了,李小豐問:“小隊長,我們什麼時候動手打呀!”彭水生兩眼死死盯著前方的鬼子:“要等對麵羅指導員動手後,我們才能伺機出擊!”再說掙脫了韁繩往小樹林飛奔的黑駒跑在最前麵,牠已經迫近小樹林。 “哎,大刀張,黑駒怎麼來了?東山繳獲的馬也都跟來了,這是怎麼回事?”饒平泰感到蹊蹺。“很可能是柳青她們把馬帶回了小樹林。”大刀張猜測道。饒平泰靈機一動:“這馬來的正是時候!大刀張,待會見機行事,我們騎馬佯攻一陣,把敵人逼退!” “大隊長,這真是馬助我也!”大刀張興奮地拔出大刀。
饒平泰見時機到了,便果斷下令:“司號員,吹衝鋒號!”司號員猛地站起來,鼓足力氣吹響衝鋒號——“滴噠滴滴滴——”嘹亮的衝鋒號聲響徹小樹林!煞時,路旁土崗羅忠大聲喊道:“打!”一小隊□□齊發,仇恨的子彈猛向敵陣射去!趙五林驚慌失措地喊叫:“太君!右邊出現遊擊隊!”日偽軍轉向右邊進行防衛、射擊!
路旁草叢三小隊長彭水生發令:“同誌們,給我狠狠地打——”喊完,他首先使勁向敵人投去一顆手榴彈。戰士們又是一陣猛打!手榴彈在敵群中劇烈爆炸!
趙五林哭腔嚎叫:“太君!我們中了埋伏了!這恐怕是新四軍的主力部隊!” “嗯!這是怎麼回事的?”崗村驚惶起來。趙五林聲嘶力竭哀求道:“我們三麵受敵,太君,還是趕緊撤退吧!”趁此小樹林邊的片刻平靜,柳青匍匐前進,爬到饒平泰身邊說:“饒大隊長——我們來支援你們啦!”饒平泰又驚又喜,眼裡透出火辣辣的光芒,說:“果真是你們!快到樹林裡救傷員!”“是!”柳青、汪梅從地上爬起來,迅速奔入林中。
饒平泰信心倍增,手一招:“大刀張,你們五個跟我來!”說罷,他一個箭步衝出小樹林朝黑駒跑去……大刀張等戰士緊緊跟隨。這是一支機智勇敢、堅毅頑強的隊伍,在處於相對劣勢的危險情景中,他們抓住了瞬間即逝的戰機,爭取了主動權,向著勝利挺進!
饒平泰騎上黑駒,大刀張等戰士也翻身跨上戰馬。
崗村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急令:“快撤——”
日偽軍丟下十幾具屍體,慌作一團撤退……
追殺一陣,饒平泰勒住馬……黑駒發出長長的嘶鳴——
槍聲漸歇,隻見日偽軍狼狽逃竄……
小樹林前,遊擊隊員們在揮手歡呼——羅忠、彭水生各自帶著戰士奔向小樹林來。
一小隊長王錦風打掃戰場,繳獲了一支衝鋒槍和十幾枚新式手雷,就這樣,鴻箭遊擊隊在與鬼子的“神盾”彆動隊的第一次遭遇戰中,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遊擊隊員們彆提有多高興了,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塘口村前進。雄壯的《鴻箭戰歌》飄響在天空和大地 “……哪怕是閃電的一擊,也定叫侵略者膽戰心寒!”
3
回到駐地,戰士們把肖子文小心翼翼地抬到他的鋪床上。肖子文平躺著,雙目緊閉,幾乎不省人事。柳青用盆子端來溫水,汪梅在為肖子文揩擦傷口。
羅忠在一旁痛心地說:“血倒是止住了,但這傷口很大,我們什麼藥也沒有,感染起來會有生命危險!”饒平泰突然對身旁的羅忠說:“獵戶朱貴應該備有療傷的藥。我們去向他要一點。”羅忠點了點頭。
一會,饒平泰手拿一個棕色的藥瓶和羅忠急匆匆回到駐地。
眼含淚花的女兵汪梅走近饒平泰和羅忠,激動地說:“大隊長、指導員,你們要救肖子文呀!”饒平泰拍著她的肩膀勸慰道:“我們會儘力的!”柳青接過藥瓶:“大隊長,讓我來!”接著她扒開肖子文的衣襟,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她用雞毛蘸著藥水,為肖子文的傷口細心地塗抹藥水……這一夜,遊擊隊員們的心都硼得緊緊的,他們在為自己的好戰友——肖子文的傷勢嚴重而擔心。
次日,紅紅的太陽早早的將陽光灑向平靜的村莊。
早飯後,饒平泰和羅忠來到小河堤岸邊走邊說著話。
“就昨天這一仗來看,暴露了我們兩大問題:一是武器火力配備單一化,如果不是從東山繳獲了一挺機槍,我們準死定了;二是我們的生命保障係統幾乎是零,連止血、療傷的藥,甚至連一塊紗布、一包藥棉都沒有。”饒平泰說。
“是呀!目前條件是差,但是,從另一方麵也能更加激發我們的鬥誌,為生存而戰鬥!”羅忠說。
“鴻箭遊擊隊自成立至今,還不到一個月,現在就麵臨著生與死,存與亡的考驗。鬼子的彆動隊,不到一個小時,就可長驅直入,殺進塘口村來,昨天的戰鬥,若不是靈機一動,虛張聲勢,我們五十多個同誌,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饒平泰又說。
“平泰同誌,你乾得不錯呀,為什麼要說這些令人沮喪的話?”羅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