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元家把嫡親幺女給了攝政……(1 / 2)

應帝王 常文鐘 6488 字 10個月前

元家把嫡親幺女給了攝政端親王,崇仁殿上原本勉強算作平衡的三方勢力似乎齊齊往攝政和相黨兩頭偏去,尤其是攝政一派,重輔喬弼達偏癱不朝都沒有對中樞閣日常運作產生什麼巨大影響,局麵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昨日風雪交加,今日是個大晴天,白晃晃的日頭掛在半空,慘淡淡沒有一絲暖意,宮裡處處都在打掃,紅牆映白雪,琉璃瓦綴冰,行人穿梭往來,景色煞是好看,親王得天子傳從諸事館抽身來光明殿,和風今日在此聽諸臣議。

打外麵瞅見和風坐那裡拿著紙筆聽得認真,親王未打擾,點人搬把交椅坐到殿外吃茶靜候,卻然因冷得手抖而不慎一下把茶碗倒了個滿,人都說茶滿欺人,親王撇著水沫就給自己逗樂了。

天高遠,輕風寒,靜等熱茶微涼,茶香縈繞間,團在胸腔裡的濁息也跟著新雪沁涼散去,呼吸間肺腑漸清澈,裝著重重庶務的腦子慢慢冷淨下來,和風在身後的殿裡學本事,親王始終所求不正是個內外無事。

這般光景真好啊。

奈何親王享受好光景的時間不長,因今晨起早入宮好一番忙碌未來得及吃藥,中樞閣專俸親王的小太監眾望提著暖盒尋過來。

清瘦小公低低叨咕著“我的爺爺欸”,捧上熱騰騰的半碗湯藥來低著聲兒說:“可逮著您了,您不按時吃藥奴婢怎好向王妃交差?若您身子沒護養妥當這可緊是要性命的事,爺爺開恩趕緊吃藥,留奴婢多活幾日吧。”

親王端著藥碗猶豫,臉色微鬱,擺下手托住臉說:“你不知道這個湯藥它就苦的很,昨日不是剛說過再減一半,這會兒怎還是這樣大半碗,眾望你是想要你爺爺的命啊。”

眾望抱著暖盒圪蹴到親王腳邊,下巴擱在膝蓋上說:“呸呸呸,爺爺可不興說這話,您是要千歲千歲千千歲的!您快喝,奴婢還給您帶了好東西嘞。”

可親王就是不想喝苦藥,拿腳尖撥撥小太監說:“什麼好東西,先拿出來讓孤看看。”

十六七歲的眾望神神秘秘在袖兜裡掏著什麼,親王無意間瞅見殿前廣場上三師之一的陳伯升引著位藍袍由遠及近,一時顧不得其他,直接將碗中苦藥一口氣飲儘。

當眾望興衝衝掏出小油紙包時,親王正好把空碗遞過來,擰著眉壓聲兒催說:“快收收收,可不敢叫人瞅見你爺爺在這吃藥。”

眾望不明所以卻然手麻腳利收起藥碗,心說您老人家都敢坐光明殿外吃藥還害怕旁人知道?大家都知道您吃著藥嘞,隻是您自己不願在外人麵前露弱罷了。

眼風裡掃見逐漸走近的三帝師之一陳伯升,眾望又心說好吧那的確不能露弱給外人,臨離開前他促狹地把小小紙包塞親王手裡,飛快說:“方才知非姐姐差人來送新藥劑,道這是小公子讓給您帶的!”

眾望提溜著暖盒一溜煙離開,親王低頭看手心裡的油紙團,打開瞅,裡麵包是幾個蜜餞以及剝好的糖炒栗子,嘿,小公子托人給帶的,親王靠在交椅裡抿嘴笑起來。

未幾,陳伯升拾階上來,抖抖大氅上隨風偶落的雪花,抬眼見親王一人一椅坐在那裡看著手中物抿嘴笑,他清清嗓子欠下身示禮說:“問輔國躬安。”

他入光明門就隔著諾大的光明廣場看見了親王,滿庭新雪映明光,琉璃瓦下,光明殿前,團龍朱袍翼善冠的青年坐在交椅裡,眉目抬起垂移中大有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姿,漼漼玉貌,砥柱中流,誰不豔羨。

“是陳公啊,孤安,免禮。”親王托著手中物聞聲抬眼看過來,語速不快不慢,語調不高不低:“陛下正在裡麵聽議,公今日無課吧,來此有事?”

按親戚關係講陳伯升喚太皇太後陳蔓農做堂姑姑,親王得稱呼陳伯升一聲堂舅父,奈何君臣禮法上陳伯升在親王麵前是臣,親王位高他位低,得恭敬著。

陳伯升挪步雕繪雲海翻騰的柱後躲風,捂緊大氅下的暖手爐說:“今日是小高公給陛下上課,臣來此是得陛下授意要為陛下引薦一人,不知輔國在此是……”

“陛下傳孤來不曾說是因何事。”親王終於想起了被自己倒得滿溢的茶,於是蓋碗傾斜倒冗餘,隻是茶已涼,無心喝,徒留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還搭在杯蓋上,漫不經心。

陳伯升覺得親王今日似有些不同往常,素日裡這位老成持重,分明二十出頭卻偏穩如花甲,言行舉止帶著與先帝相似的寬嚴並濟,不威自肅,今日怪哉,這位不僅莫名其妙衝著幾顆一文不值的果子笑,言行舉止都透出幾分青年獨有的朝氣蓬勃。

像是……像是千年老鐵樹遇春發新芽。咳咳,陳伯升知道這個比喻極其不恰當,但他直觀感受的確是如此。

見陳伯升神色平靜,親王回手包好幾顆果子裝進袖兜,低聲說:“公便與孤一起候著吧,方才已喚正鑒老公進去,約莫很快散議。”

“是。”陳伯升微微頷首作為回應,他也無資格在光明殿外坐下吃茶,隻能於避風處站著靜候。

兩位可以呼風喚雨的響當當大人物不說話了,風不知吹響哪座殿簷下的鐵馬,叮當聲破碎在尖銳北風中,聽著就有了北國大雪後的豪邁雄渾。隨陳伯升來的藍袍青年忍不住暗暗望親王,望那位傳聞中十八歲得先帝撐病軀行以冠禮而擇字“雲諫”,於同年扶幼帝登基並攝政代國的端親王。

藍袍不敢冒犯攝政顏,極快一眼覷過,攝政輔國並非外間所傳那種天庭飽滿地闊方圓的神仙相,輔國眉淨目清,白細俊秀,好看得隱約幾分女相,藍袍想這就沒錯了,男身女相又在帝王家,是難得一見的貴人。

“這位……”親王忽然衝藍袍開口,中音溫醇平和:“莫不是會看相?”

陳伯升登時剜藍袍一眼,鬆弛垂下的眼角蓋住小半眸光,慈祥的神色上看不出其他情緒,好似當真隻是聞聲看過來。

得親王此問,藍袍乾脆大大方方抬頭看過來,嗬笑吐著白霧拾禮:“臣翰林院修撰龐眾旺,問輔國躬安。”

“孤安。”親王回視藍袍,也大方任他打量自己,低聲說:“修撰這樣看著孤做甚。”

龐眾旺笑起來,說:“輔國長的真好看。”

此話一出,陳伯升頭先遭不住,立馬低聲輕斥:“豎子放肆!”

給龐眾旺嚇得撲通一下跪地上,大冷天裡膝蓋直生生磕大理石鋪就的地麵上,光是聽著都疼得人哆嗦。龐眾旺磕疼了,又不敢揉,忍著倒抽涼氣哼唧說:“您老又嚇我做什麼。”

瞧陳伯升平靜的臉色,似乎已經有些後悔引這個不靠譜的人給陛下了。

“不礙事,”親王溫溫和和說:“王妃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陳伯升顧不得手中暖爐忙直接給親王揖禮道歉:“輔國恕罪,龐修撰頭次麵王駕,緊張得胡言亂語了,輔國恕罪。”

見陳伯升請罪,龐眾旺也不敢再胡來,跟著一個頭磕到地上不敢再出聲,心裡卻嘀咕,分明沒見攝政露出星點不滿,怎麼就把陳老兒嚇成這樣?

“如此,”親王說:“那就不要再麵聖了,免得禦前失儀,損失更大。”

聲落,緊閉的光明殿門緩緩打開,議事諸臣班列而出,見親王駕在此紛紛問禮而有序告退,代總管太監正鑒隨議臣之後過來,欠身說:“殿下,陳公,陛下在裡麵等著了。”

親王起身進殿,陳伯升措手不及中愣怔片刻,隻得甩了袖撇下龐眾旺進殿麵聖。

那二位大人物進去了,正鑒太監過來扶跪在地上的年輕人,說:“官人便退吧,今日這禦駕,您約莫是見不著了。”

龐眾望爬起來,揉著膝蓋納罕說:“你家殿下沒肚量啊,誇他好看他還不樂意,莫不是你家殿下喜歡彆人說他醜?”

正鑒對誰都是笑嗬嗬,幫龐眾望理理官袍說:“這位小官人愛講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