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飯後得時候閒坐,外頭風……(1 / 2)

應帝王 常文鐘 5369 字 10個月前

飯後得時候閒坐,外頭風雪更重些,屋裡燈火可親。親王沒去書房忙公務,盤腿坐在胡族貢的冬毯上和歲長玩木偶兵打仗。

和風小時候也常拉著親王玩這個,後來忙於政務的親王被纏得煩了就直接拎著和風上軍機閣玩沙盤,半間屋子大的地刻堪輿圖上繪著國朝萬裡山河,惟妙惟肖的石刻兵甲縱橫馳騁,沙漠山原的地形複製與原貌如出一轍,木偶什麼的統統原地遜斃。

和風特彆喜歡,那陣子天天閒餘就待在軍機閣,大抵沒被邊境大漠的礫礫黃沙灌過滿肚子,男娃娃認知裡的金戈鐵馬他總是熱血激蕩的。

歲長雖然才四歲,但玩幾局後親王發現這孩子耐心比同齡時的和風好一些,他玩幾局輸幾局,卻不惱怒,輸了就重來,而且還有一套自己的玩法。

麵對親王的步兵方陣,歲長開局先把弓//弩手壓上,接著騎兵衝陣試圖打亂親王的方陣節奏,而後弓//弩掩護步兵衝鋒逼迫方陣化整為零以圖逐個擊破,歲長的步兵也是五人一組,長短武器配合攻守兼具,若是運用得當,那簡直能一把就捏住大規模步兵方陣的致命七寸。

就連早已被如今戰爭淘汰的戰車都用得上,親王忍不住樂起來,眼前這個小娃娃簡直要把幾個兵種玩出花。

時間過得很快,不過才又逗著歲長玩幾個回合,小家夥就開始抱著他的“無敵大帥”揉眼睛打哈欠,困了。

“是不是該洗洗睡了?”親王嘀咕著抱歲長起來,轉身去看,那邊燈台下,喬秉居在納鞋底,隋讓捧著書在看,親王肩膀微微一沉,歲長可就倒在自己身上睡著了。

認真納鞋底的喬秉居不知如何察覺這邊動靜的,抬頭的同時放下手中活計,她過來接抱歲長,低聲說:“給他洗洗再睡,你是不是還要忙?你去忙嘛,歲長已經纏著你耽誤你許多時間了,真的很抱歉。”

親王看著歲長被抱去,懷裡一空,失口說:“我今天,不忙了。”

這話到底幾個意思呢?親王的意思和喬秉居理解的是否一樣呢?誰知道呢,反正隋讓主動帶著弟弟回了位於隔壁的他們自己的院子,他娘親沒有挽留。

隋讓想,其實就應該是這樣的,以前在家時秦爹爹就總不讓他和弟弟跟娘睡,他都知道,奶奶也給他說過,他和弟弟不能耽誤爹娘生小弟弟。

丫鬟知微姐姐去外間睡了,隋讓給弟弟掖緊被角,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娘要是生了先生的娃娃,他和弟弟該怎麼辦……

主屋裡,打整好孩子後的喬秉居和幾乎天下所有的妻子一樣,端來熱水要給相公洗腳,過去將近十年的歲月裡,給男人端水洗腳的事她不知做過多少回,從最初的不情願到後來的習以為常,沒人知道她是如何轉變的,反正所有人不都說女人伺候自己男人天經地義。

有那層夫妻關係在,她就得把男人從頭伺候到腳。

親王卻躲得恨不得到三丈遠,死活不讓喬秉居碰。這般行為難免引人多想,喬秉居挽起袖子攪攪木盆裡正好泡腳的水,笑一下掩蓋低落情緒,說:“你其實不用這樣躲,我隻是曾經嫁過人,我不臟的,不至於給你洗個腳你都要躲成這樣,有些傷人呢。”

這話頓時慌了親王,站在月亮門後連忙擺手解釋:“我沒,沒有彆的意思,你可不敢胡說,是我對不起你,要是再無中生有挑剔你不是,那我也就真的不配為人了,你千萬不要胡想!更不要再胡說!”

喬秉居隔著半間屋子看過來,光亮從眼眸中一閃而過,她又收回視線低下頭去看盆中水,燈光搖曳下,那裡麵有自己模糊的倒影:“我以為你今晚不走,是……”是可以接受我了。

親王踟躇片刻,說:“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

“我知道,天這樣冷,再睡書房它不方便嘛,而且你總不回來睡也說不過去,這些我都懂,都懂。”喬秉居收拾起本就不該有的情緒,暗暗覺得是親王對自己太好,竟慣得她得寸進尺了。

以前秦壽祖總要求她“你懂點事懂點事”,十年歲月東流逝,許多事她現在已經都懂了,懂了。

攝政親王的夫妻臥榻規格極高,喬秉居帶兩個孩子躺都仍舊寬敞,躺兩個成年人更是綽綽有餘。大半個時辰後,親王挨著床邊仰麵躺著,連個翻身都沒有,睡姿規整,呼吸綿長,喬秉居背對親王側臥,猜測親王已入黑沉鄉,終於悄悄鬆出口氣,翻回身來偷偷看親王。

外麵風勁雪急,屋裡溫暖平和,這是喬秉居十年來未曾有過的安寧,是她多年來不敢奢望的溫暖,她一直以為隻要自己不闖禍不惹事,忙於天下事務的親王就沒功夫在乎她做什麼,可當親王和隋讓那樣平靜地把落戶的事情說出來時,喬秉居下意識害怕和恐懼,怕親王會覺得傷了男人的自尊,並為此大發雷霆時,親王沒有。

在親王和隋讓平靜沉著的對話中,喬秉居才從這些踏實得幾近不真實的日子中回過神來,她終於意識到如今她麵前的人是親王,她的相公是親王,不是秦壽祖了,不是秦壽祖。

她在夫妻關係裡的恐懼全部來自秦壽祖,以及秦壽祖的家庭。

十年裡發生很多很多事,許多事她已經記不清因由,說不清始末,但總還是會有那麼一兩件事是她終生難忘。

有一年秋收,她和秦壽祖從地裡乾活回來,男人在門外吸煙歇息,女人生火開灶獨自給一家人做飯,即便白日裡抬玉米棒子累得她胳膊抬不起來,手抖得拿不穩菜刀,沒人會覺得她也累就讓她少乾點活,她乾多少婆婆也是不滿意的。

喬秉居做事麻利,很快做好晚飯並端上飯桌。公公教書一天累,婆婆在家看孩子累,男人下地乾活也累,她就挨個給大家盛粥放到跟前,還給秦壽祖剝好個煮雞蛋放碗裡。

大家都拿起筷子開始吃了,喬秉居還要給小兒子戴飯兜兜,秦壽祖探身拿了張餅撕一半吃,喬秉居打點好孩子自己終於可以開始吃飯,以為相公會把不吃的那半張餅遞給自己,都伸出手去接了,誰知秦壽祖一邊咬餅吃一邊轉手把那半個餅扔回對麵的饃籃裡。

喬秉居接了個空,又累又餓中生出些許不滿,但是日常爭吵使她語氣中隻能是溫和,她說:“你怎麼隻顧自己吃,也不問問我和孩子們吃餅不吃。”

秦壽祖一聽頓時就怒了,把咬了一口的餅用力往桌上一摔,大著嗓門吼嚷說:“我隻顧自己?我隻顧自己嘍我掙的錢一分不留都給誰了?我起早貪黑乾一天活累的要死要活你說我不顧你?!你講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