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曼親啟:
見信如晤,展信舒顏。
好久沒給你寫信了,我有好多事情想跟你說,你走的這些時日發生了很多事情。
吳叔安心地回銅川老家養老了。小陳和明鸞在一起了,還生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名字是我取的,叫陳銘夏。
三虎變得成熟穩重很多,三弟妹是他在上學時的心上人。四鳳不再像以前那般羞澀,開朗活潑像小太陽一樣,還拿到了賓夕法尼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父親處理完最後的公文,陪母親去了一趟下浩老街,他看著我們兄弟姐妹幾人,含笑說他沒有遺憾了。母親的病情好了很多,整日抱著雪球曬太陽,會跟皓晨一起玩過家家。
梓苒第二個孩子出生了,小名叫凡凡,前幾天去看他們,小孩兒跟梓苒更像一些。
抱歉啊,沒能保住江公館,現在那裡住進了我不認識的人,柵欄的薔薇被扯掉了,那棵香樟樹還留著,枝繁葉茂的不像話,知了還在聲嘶力竭地唱著不知名的歌謠。
最近總是能想起很多我們相識相知的事情,總是莫名其妙地傻笑和流淚,皓晨總會被我嚇著。
以前那些記憶也沒有那麼清晰,現在在腦中就跟放電影一樣,點點滴滴,直捅心臟。原來回憶比酷刑還要令人痛不欲生。
組織說,我的精神狀態不太好,讓我好好休養,不必太過憂心,勸我往前看。
我不禁想起民國貳拾柒年初夏,那時我知道你接近我是想要和我在一起,果斷向組織提出放棄任務轉換其它任務。組織勸我要抓住機會跟你多相處,蔣委員長的侄女,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抓住,要往前看。
後來呢?哦,後來你就表白了,我躲了你三天後就答應了。當初我答應你是為了什麼呢?好像是要拿到駐軍文件,又好像是要查到某位同誌的下落,我忘了,我隻記得你穿著紅裙子站在香樟樹下逆著光向我走來特彆好看。
你說:“周小姐,我知道,我的表白嚇到你了,我對此很抱歉,請原諒我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惡從心起,隻是十分喜歡你,我的心告訴我需要告知你。你可以拒絕也可以痛斥,但請你不要否認它的存在。”
我聞言一愣,小羸海的風很溫柔,陽光平和地撫摸萬物,你額前的碎發閃爍著金光,眼神平和卻遮掩不住深情。
我告訴自己如果拒絕了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真的舍得嗎?我不舍得。於是我說:“我知道你的感情了。”
我怕你誤會,又補了一句:“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試試,江小姐。”
回憶總是那麼令人猝不及防,我以為時間會磨平,可它卻在心中重演千百回。從前不喜歡你是我太過膚淺;現在喜歡你卻發現深入骨髓。
我們像普通情侶那樣,牽手,約會,接吻,吵架,冷戰,和好……我們總共吵了幾次架?好像多得數不清了,每回吵架都是我起頭,理由千奇百怪。
為什麼總是跟你吵架?我那時自己都不確信這是一段感情,一次一次激怒你隻為試探你的底線,任務結束後好分離。
當初我真的好蠢啊,你什麼都知道,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目的,卻仍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那時是知道的,隻不過不願意相信,怕真的會喜歡上你。
我小心翼翼一遍又一遍激怒你來試探情報的正確性,在吵的最凶的時候總會吼一句:“那你把我上報啊!把我也關進軍統啊!”
你總會沉默不語冷落我好幾天,而我總會故意在你麵前裝各種可憐:大雪天給你送湯、裝病、故意摔倒……百試不厭。
我那時真的有點怕,怕你真的一走就不回來了。你那時總會很無奈地看著我表演而後輕聲對我說一句:“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把戲,我知道了,小作精。”
你或許不會知道我在得知國民政府正式對日宣戰時暗暗鬆了一口氣,正想著我們終於有一致的方向,暫時不會再吵了,你卻上了前線。
你從來都沒有逼過我,一切都順著我來,牽手到接吻都時隔整整兩年。你鮮少情緒失控,第一次是你上前線前的晚上,你走進我房間把門反鎖直接撲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