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之前,我快速回到了宿舍,連帶著身上沾染的潮氣也一並湧進了整個房間,空氣逐漸變得黏腥。漆黑落寞地覆蓋在每一處地方,厚重得連月光也沒有。我什麼力氣也使不上,緩慢踱步到窗邊,看著隱匿在雲層後的月兒,心底漸漸被惶恐占據,它撕扯著、怒吼著,直至把我吞沒。
一夜無眠。
恍惚之際,東方天際已微透出光亮,淡青色的天畔被抹上一層紅色,如同一個嫩紅的嬰孩,在這醉人的潑灑中顫了三顫。無數的金光穿過雲彩,洋洋灑灑地落在每寸土地上,旭日披著瑰麗的華服上升,將一種無限的美麗與希望朝遼闊天空酣暢地播散開來。
似乎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著鏡子裡有如鬼魅的自己,蒼白的臉上滿是憔悴,我歎了口氣,遲鈍地盤算著要如何向小胖打探消息。昨晚發生的一切還鮮豔在目,鬥篷人和惡魔之間的關係,他們和小胖之間的關係,像一團霧似的縈繞在我腦海中,我無力想通,也無法勘破,眼下隻能找小胖問個明白。
囫圇解決了早餐,到教室時發現不少人已經在吵鬨嬉笑,看來昨晚的事情應該隻有我和小胖兩人知道,我暗自鬆了口氣。正想著待會兒如何開口的我,突然覺得頭頂一疼,抬眼一看,原來是阿燃。他繞到我的麵前坐下,一臉不悅的模樣。“再被你多敲幾次,我的智商下降了怎麼辦?”我故意誇張地說著,他卻一改以往的調侃,一雙鳳眼直瞪瞪地看著我的臉,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你臉色好差,沒睡好嗎?”我摸了摸臉頰,訕訕地點了點頭,還未等我回答,他又說:“最近你跟變了個人似的,每次一下課就沒了人影,偷偷背著我去哪兒玩了?”他撐著頭,漫不經心地說著,我卻悄悄瞥見他怒視的眼風,仿佛一群烏鴉齊齊撲來,要用它們的喙將我啄穿。感受到好友的怒氣,我才想起最近都沒有與他聯絡,不由心虛起來,滿臉堆笑著說:“最近太多事發突然,我也是昏了頭,您老看在我誠心認錯的份上,就原諒我這個沒心沒肺的人嘛!”他狠狠剜了我一眼,眼裡卻升騰起一股擔心,濃黑的眉毛好看地皺著,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子靈的事……我怕你難過一直不敢提起,老師們也不肯多說半句,我實在是擔心你出什麼事情……”我搖搖頭,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故作鎮定地說:“我一定會查清楚的,阿燃,你可會幫我?”他輕輕地點點頭,“你知道的,你需要的時候我都在。”我低下頭,霎那間心潮騰湧,平如鏡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半晌,心裡都是感激和喜悅。
上課鈴“鐺鐺”響起,最後一聲結束前,小胖終於進入了教室。他耷拉著腦袋,青灰的臉上滿是迷惘,失神的雙眼隱藏著極度的哀痛,脖子上還殘留著隱隱的一圈紅色,像掉進了無邊的深潭一樣萬念俱灰。
沒睡好的不止我一個。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