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丹心裡又有些發虛,沒話找話:“你認識李甫?”
那男孩子人精一般:“學姐其實是想找李甫兄吧?”他又刻意給百裡丹留麵子,道:“李甫兄現在生意做得不錯,經常到處跑,確實難找,幸虧帶著移動電話,不然,連又白學長也經常找不到他。”
百裡丹幾乎有些恍惚:什麼?那滿臉書生氣的人,竟然做生意了?做得還相當不錯?移動電話,自己家裡也隻爸爸才有一隻呢。
到了宿舍,百裡丹不便上去,請人叫了李又白下來。
他們兄弟二人樣貌是有些像的,李又白長得也端正,在大學熏陶了許久,更有書香氣。
“丹丹!”李又白意外而驚喜,“走走走,我請你去吃午飯,不過隻能吃食堂,外麵的飯館子我還付不起。”
這樣的熟稔,讓百裡丹卸下防備,笑了一笑,“我現在也是天天吃食堂的。”
李又白恍然大悟一般,邊走邊關切:“對對對,算算時間,你現在工作了嘛,單位怎麼樣?”
“挺好的,同事也熱心。”百裡丹心不在此,草草敷衍而過。
一葷一素,兩碗白米飯。
“北方的米飯竟然意料之外的好吃,我才來的時候,老想著家裡是魚米之鄉,怕北方的米不合胃口,啃了一個多月的大饅頭,噎得脖子都長了。”李又白有意讓氣氛歡快些,不停地閒聊。
百裡丹頭一次感受到了,在真正的聰明人麵前,自己的那些伶俐有多麼派不上用場。繞來繞去,李又白總能將話題繞開。
“又白哥,我是想找李甫,你有他的聯係方式,能給我嗎?”百裡丹索性單刀直入。
李又白難得地卡了殼,不過是一瞬又恢複了:“我馬上畢業了,要去上海的,離家近一些,都已經和李甫說好了。你工作調動不方便,彆為難自己了。”
百裡丹做了無數設想,卻未曾想,李又白輕鬆便化解了——自己這工作要調動,的確是太難了。
兩人不熟悉,冷淡地吃完一餐,百裡丹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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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起來了:“哥,什麼事?”
“沒什麼事,你現在,還在找丹丹啊?”
“沒什麼事我掛了。”
“不是,我想畢業以後去上海,你也一起來吧。”對方不說話,李又白又補了一句,“離家近一些,說不定打聽丹丹也方便些。”
沉默了半晌,想必是對麵在思索,終於,猶豫地說了個“好”,隨即便斬釘截鐵地掛斷了。
李又白掛上電話,慢慢踱回宿舍。
不是自己心狠,而是已經做了壞人,不如做到底。百裡丹現在很好,弟弟也已經成人了,該有各自的生活了。
再攪到一起,也未必如意。
他李又白絕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也絕不是無顏麵對年輕的愛侶。
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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櫥窗前,年輕人駐足不去。
照相館的老板歎了口氣,愛慕那位年輕小姐的人多得數不清,門外的這一位,算是最執著的。
那位小姐是萬裡挑一的漂亮,怎麼可能不引人注目?不過自己怎麼也不可能砸了招牌,出賣那位小姐的信息。
李甫試過幾次,知道老板不會透露百裡丹的信息,雖然無奈,卻也欣慰,至少她不會受到任何打擾。
櫥窗裡的照片,不知多久了,顏色已不大鮮亮,然而她唇邊若有若無的笑容卻愈發清晰,仿佛印刻在自己心裡。李甫下意識地撫過心口,見助手氣喘籲籲地跑近了:“李哥,張老板同意跟我們坐下來談了。”
“不用了,他架子擺得太高了,這樁生意,不做就不做了。”
助手頓時心生敬意:“好嘞!”還不忘再拍一句馬屁,“李哥,您真牛掰。”
李甫心裡輕輕歎了口氣,張老板實在是個大客戶,可是在這裡幾年都找不到她,哥哥剛才說得也不錯,回家鄉找找,也未必不是個辦法。
再看一眼櫥窗裡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孩子,麵容比記憶裡成熟了一些,從前她像清秀的白色馬蹄蓮,如今像婉麗的黃色馬蹄蓮,若是能再見,必要送她一束黃色馬蹄蓮。
“小濤啊,我哥哥打算畢業了去上海,我也一起去,你是北京人……”
“李哥,我願意跟著您一塊兒去上海!”助手連忙表態。自家這位老板人既聰明,又舍得拚搏,是大有所為的人物,自己好容易博得他歡心,定要牢牢跟著。
李甫無可不可,隨口應了。
他是瞧得清的。
這孩子看自己生意做得好,千方百計跟著自己吃苦,也算是有心;大哥幫自己與那些富貴同學家裡牽線,也算是有恩,他願意記好報恩。
至於那些不痛快的往事,他早已不願記得。
唯獨她,是心上不肯愈合的一道疤,時時痛楚,叫自己不能自拔。
李甫又留戀地看了一眼櫥窗,這一走,或許連這照片都難再見到了。良久才下定決心,轉身冷冷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