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已經向她伸出了手,他平靜地搭上溫淺的手。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驟變。
喬逾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被強行操縱著,在最後關頭扭頭,照著劇本演出。
喬逾看著“他”恐慌地盯著溫淺,用古怪而僵硬的語調說著:“你瘋了嗎?持槍是違法的!”
“殺人也是違法的,親愛的。”溫淺聲音很輕,顯得輕快,可眼神卻那麼悲觀又沉重,重得讓喬逾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麼悲傷,無窮無儘的悲傷盛在那雙總是笑意盈盈的眸子裡。
讓人心碎。
溫淺仿佛能透過這副殼子看到他藏在其中,被束縛著的靈魂。
喬逾掙紮著,哪怕自己的靈魂被絲線勾勒得破碎,他仍舊想努力笑著。
溫淺看著他,既期待又絕望。
可最後喬逾什麼也沒說出來。
整個人神情呆滯。
像是劇本結束,他殺青了,隻徒留一副空殼。
喬寧在二樓,眼睜睜看著溫淺對著喬逾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就那麼指著喬逾的腦袋。
他麵無表情地想:真是可悲又可憐。
喬寧看著他父母就像兩個小醜,上演著一幕幕喜劇。
令人發笑。
但喬寧笑不出來,難說的沉重就那麼壓在他心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感覺到有人在催促自己去阻止他們。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夠呼吸。
喬寧用手撐著欄杆,半蹲著,儘力讓呼吸順暢,又透過欄杆間的縫隙看這出鬨劇。
他的感覺開始變得淡漠。
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異常。
畢竟他早就死了,死在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季,某個人的葬禮上。
他整個人仿佛在那時被抽離出身體,隨著那人下葬消失,徒留軀殼淡漠地看待一切。
他的情感好像被那人帶走。
徒留思念。
喬逾,喬寧,同姓喬。
父子倆人總沾了些殊途同歸的意味。
隻不過一人被殺,一人殺人。
喬寧看著自己的父親,那個與自己五六分像的男人,那個創造出自己的人,那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
他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同情,驅使著他走下樓。
兩人沒人注意他,喬寧似乎是被劇本排除在外的因子。
喬寧也不在乎,他隻是站在那,目送他父親最後一程。
喬寧看著溫淺扣下扳機,眼裡沁出淚珠,順著臉龐流下。
喬寧看見子彈穿透喬逾的眉心,可他父親笑著,溫和而安寧,像是終於得到了解脫,找到了歸宿。
喬寧看見喬逾在溫淺開槍前說著什麼。
喬逾整個人在那一刻突然有了神采,生動了起來。
溫淺沒說話,隻是漠然地扣下扳機。
而後淚流滿麵。
喬寧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可溫淺聽見了,喬逾說。
“彆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我們,下輩子再見吧。”喬逾笑了笑:“我先去給你探探路,不然你又迷路了。”
“算了,你還是彆遇見我了。”
“遇見我總沒好事,天天惹你哭。”
“晚安啊,溫淺。”
溫淺脫力地跪在地上,臉上表情似哭似笑,最後把頭靠在槍上。
“晚安,喬逾。”
“做個好夢,我過會就來找你,千萬彆把我弄丟了。”
喬寧從陰影中走出,站在溫淺麵前,居高臨下地問道:“你是誰?”
溫淺抬起那張美豔憔悴的臉,咳嗽了幾聲說道:“夢魘之城,原住民,溫淺。”
她說話斷斷續續的,一邊說一邊捂著嘴咳嗽。
喬寧抽了幾張紙遞給她。
溫淺搖著頭拒絕了:“不用了。”
“今日本就是我的死期。”
“多好啊,我終於要解脫了。”
溫淺將槍遞給他,將手上的血腥儘數抹在褲子上。
“麻煩你殺了我。”她懇求道。
喬寧接過槍,他將槍上膛:“好。”
“你認識,宋玉嗎?”在開槍前,喬寧如此問道。
“他死了。”
喬寧得到了答案,哪怕答案如此,他依舊履行了承諾。
溫淺砰地倒地,喬寧原想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
但最後還是歎了口氣,認命般地抱起溫淺放在喬逾旁邊,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兩人身上。
“晚安。”
喬寧剛站直起身,一道嘈雜的夾雜著奇怪聲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玩家193574,歡迎來到夢魘之城,恭喜您完成過場動畫,這裡代表遊戲予以您最真誠的敬意。”
“接下來加載遊戲場景,請玩家稍作等待。”
喬寧斜倚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把槍塞進兜裡。
“你是個什麼東西?”喬寧問。
“係統加載中,請稍後。”
死板,不近人情。
喬寧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