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這種自私狹隘又自詡博愛的物種,總要受到眾叛親離的苦,受到生活萬般折辱搓磨的痛,才會對命運屈服。
隻有奪走他們最珍視的東西,他們才知道珍惜。
杭淑娟她,算計一生終究是算錯了。
她或許怎麼也沒想到,從一開始段家人的宿命就捏在她懷音手裡。
懷音不想再想晦氣的人,她摸了摸袖子裡的舍利子,舍利子已經灰撲撲沒什麼顏色。
她眉頭緊皺,指了指牆上的畫和櫃子上的幾個花瓶。
“你去把這些賣了,再去給我找些有年代的古物過來,順便在這裡添置些這個時代的新鮮玩意。”
焦玲看向那幾樣東西,頓時感到天旋地轉。
青花瓷、五彩琉璃瓶、古代名家的畫………那得是多少錢啊啊啊!
*
“放屁!!”
“我絕對不會去給她下跪!!”
杭淑娟坐在病床上瘋狂地將桌上寫著這些字的紙捏成一團朝段青山砸去。
自己兒子竟要自己去給彆人磕頭道歉,哪裡來的大孝子?
她嗚嗚嗚嗚哭著,因為沒有嘴巴,哭出來的聲音怪異又難聽。
段青山妻子連忙起身幫老太太順氣,看著看著自己也落了淚。
這都是什麼事啊!
病房裡氣氛一時很沉悶。
“大哥,這個女人未免太欺人太甚了!”
段青漾的老公紅著眼眶一拳砸向牆壁,他的妻子女兒現在都莫名其妙還在隔壁病床上躺著,生死難測。
段青書夫妻倆也剛從兒子病房過來,兩人臉色非常難看。
段青書不太服氣:“什麼主仆契約,我就沒說過這種狗屁事!她盛懷音就算在族譜上又怎麼樣?”
“她很厲害,難道沒有比她更厲害的了嗎?既然這世界上有這種荒唐事,難道我們找不到其他人來解決嗎!”
“閉嘴!”
他妻子哭的嗓子都啞了,恨恨一拳砸向自己丈夫。
“你少說兩句!小愷就是學的你,年紀小小就喜歡口出妄言,現在出事了你還說,你還說!”
“我真是倒了什麼黴嫁給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啊……”
她恨不得打死這個沒用的男人,還不是他溺愛兒子,平日裡她管教兩句都不行,小愷也不至於被養成這樣。
段青書猝不及防被打了好幾下,當著這麼多人麵臉都丟儘了,他躲了幾下頓時也火冒三丈,抓著妻子的手甩開。
“行了!你打我有什麼用!”
“你這個窩囊廢,隻敢打老婆,你有本事衝她去呀!”
女人被掀到地上,嗚嗚嗚臥在那裡哭的驚天動地。
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段家人都驚慌失措的很。
段賜看著這場鬨劇也不免頭疼,撿起地上的紙團,在杭淑娟麵前站定。
“奶奶,爺爺走之前除了我隻和你見了一麵,這樣重要的事他沒與我提起,想必應該是與你說的,當時你從病房出來卻什麼都沒和我們說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懷音是誰?”
當時段賜見完爺爺出病房,他還在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去涼山接人,那會杭淑娟怎麼說的來著?
她口口聲聲說她是賤人,是狐狸精,後來懷音被接回老宅,老太太又在屋子裡念念叨叨罵她是賤種。
所以才會有這種流言蜚語傳出去。
而他們也先入為主,以為懷音真的是私生女。
杭淑娟被問到戳心窩的話,登時心虛的臉都憋紅了,不自然地扯扯衣角,哭泣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
她的確知道懷音這個人,但並不清楚什麼主仆契約。
她隻是恨懷音。
人們都說段康正專情癡心,隻有她知道他心裡有個女人,也見過那個女人在段宅走動。
那女人身段妖嬈,姿容絕色,哪怕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動,她也叫懷音。
但那會那女人和段康正的哥哥走的比較近,杭淑娟一開始隻當自己丈夫被妖精迷了眼,想著總有一天能捂熱丈夫的心。
可是一年一年過去,大哥猝然離世,懷音不知所蹤,段康正更像是瘋了一樣尋找她。
自那刻開始,杭淑娟就恨透了懷音。
多年來,她一直對丈夫心中有人感到介懷嫉妒,但最後那一刻他記起的是她杭淑娟,所以趕去見他的時候她心中感動不已。
誰知道這個不要臉的臭老頭子給了她一把鑰匙,說保險箱裡存著一個盒子,那裡麵存放著段家和懷音的秘密,讓她轉交給段賜。
杭淑娟妒心多重啊,一聽到這個令她耿耿於懷多年的名字就氣的不行,當下就把鑰匙給丟了。
誰知轉頭又聽到大孫子說要去涼山接個叫懷音的女人,到了這一刻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懷音回來了!這個女人原來一直被他養在外麵!
等真接到人的時候,管家說隻是個年輕女孩,她就愈發心痛,隻以為她是偷偷生下來的小賤種,段康正愛那個女人愛到連女兒名字也要取作懷音。
可現在,事實卻是他們整個段家都是盛懷音的。
怪不得,怪不得從前就覺得她神神秘秘的。
或許杭淑娟早就隱隱有察覺到什麼,但她從來不敢往那方麵想。
又或者說,她根本不願意承認那個將自己丈夫迷的神魂顛倒的女人原來手段通天,比她不知優秀到哪裡去。
杭淑娟的沉默瞬間讓段賜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盛懷音那樣厲害,想必早就清楚事情原因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段賜歎氣,勸解道:“奶奶,她說了,如果您不這樣做,七天後姑姑、周曼和小愷都會沒命。”
“媽,她也沒有做絕,大門關起來還是我們段家自己的事,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的。”
段青山老淚縱橫,事情到這一步,他也不得不拉下臉求她。
他們這些老骨頭早早沒了倒沒什麼事,可惜出事的還都是群孩子啊。
“媽,求你,我不能失去小曼和青漾啊!”
“媽!救救小愷吧!隻要您願意,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您,吃喝拉撒我都陪著您!”
段家人你一言我一語,擾的杭淑娟頭疼不已。
她向來驕傲自豪的神色崩潰下來,怔怔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食指,前兩天她還趾高氣昂指著她讓她滾出去,沒想到兩天後她便要可憐巴巴去祈求她饒命!
可笑!
真是可笑!
如果沒有嫁給段康正,想當年她也是名門閨秀,新時代剛剛開放,追求她的人也不在少數,若是嫁給了方家那個,也不至於臨了了還要去給人磕頭認錯。
杭淑娟麵露灰色,微微顫抖著點頭,隨後閉上眼不再看任何人。
她臉上的皺紋耷拉下來,顯得整個人老態龍鐘,憔悴不堪,仿佛下一秒人就要因為絕望難過而沒了。
見她鬆口,段家人心中吊著的氣一鬆,趕忙出去買點禮品好一道送過去陪禮。
而他們卻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更難堪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