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更該死,更不配活著。
窗台上的手指乍然停住,懷音麵無表情看了一眼眾女鬼,給她們的那一場幻象,是她的承諾。
沒有猶豫,她抬手打了個響指。
被人搬著的吳森正罵罵咧咧著,突然感覺到從腳底板竄上一股炙熱的熱氣,那熱度仿佛自靈魂裡升起,燙的他驚聲尖叫起來。
他朝地上看去,不知從何而來的金色火焰平地升起,迅速而猛烈地將他包裹住,以一種勢要徹徹底底將他燃燒殆儘的氣勢瘋狂吞噬他。
烈火熊熊,火光衝天。
“啊啊啊啊——”淒戾地慘叫聲劃破天際。
“火!”
“鬆開他!他著火了!”
搬運他的人連忙鬆開他,樓下一片紛亂嘈雜,聲音大得很,連隔壁棟不少住戶都探頭出來拿起手機拍起照片。
王雙程等人聽到聲音,連忙趴到窗戶上看,那金色火焰獨一無二,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出手。
眾人倏然看向淡定的懷音。
身為監管局隊長的王雙程實在氣憤,一時間竟然忘記懷音身份,徑直指責道:“他應該接受法律的審判!你怎麼可以把他殺了!”
“沒錯,你這樣以暴製暴的方式是不對的。”賀鏡熙也不讚同她的做法。
蔣念就比較擔心另一個問題,玄學中人本就因窺探天機有五弊三缺,更何論隨意殺人呢?
就算那人犯了十惡不赦的錯,在人間有法律製裁,去地府亦有懲罰,玄師絕不能乾涉。
若玄師輕易違背法則真理,到時候下了地府,所遭受的刑罰會狠一千倍!
她擔心道:“大佬啊,生氣歸生氣,你這樣自己也會被懲罰的。”
懲罰?那又如何。
懷音不輕不重笑了聲:“我受的懲罰已經夠多,不介意多一份。”
一笑過後,語氣又暗含警告:“她們不能殺,我替她們殺。人間地府自有規則,我也有我的規則。”
“你們若要擋我,不妨先掂量掂量自己。”
幾人:“……”還真他媽不敢擋。
而楚荷和曾念念等人,她們永遠記得有個看不清麵容的女人贈她們一場幻象,對她們說不值得,然後真的一把火把那罪大惡極的人燒了乾淨。
人人都怕鬼,人人都厭鬼。
她們也不想變成鬼,若沒有冤,若沒有怨,她們本不該如此。
那些自詡正義的玄師偽善又虛假,他們嘴上說著同情,說著正義雖然遲到但永不缺席,可他們忘了,她們終究是死了。
憑什麼他去坐牢,而她們就要和家人天人永隔?
隻有這個女人,不顧代價願意出手燒滅她們的痛苦,燃儘她們的怨氣。
她明明漠然無情,卻也理智慈悲。
*
最後也沒有辦法,人殺都殺了,這件事也隻能這樣結束,等到吳森家查封好後,王雙程得帶著局裡的人回去上報,便率先離開。
因為有很多住戶發了吳森自燃的視頻,大半夜網上鬨翻了天,議論紛紛。
賀鏡熙身為刑偵隊長,首當其衝被局裡一頓批。
這一晚上又是在廣場發現屍體,又是凶手自燃,警局的人頭都要禿了。
“行行行,明天發個聲明。”賀鏡熙被批了個狗血淋頭,終於掛斷了電話。
他轉過身,發現屋子裡空蕩蕩,他問仍站在窗口的懷音:“人呢?”
“走了。”
走了?賀鏡熙無語,好家夥,看來王雙程氣勁可不小,走也不說一聲。
他本人雖然不滿但也挺爽的,那種垃圾貨活著就是浪費空氣,死了拉倒。
但王雙程那死古板不一樣,他可以臣服或敬佩強者的實力,但絕不允許有人去挑戰規則。
監管局的規則就是——掩蓋一切能掩蓋的,不要引起恐慌。
而懷音那一把火燒掉了他的教條,那家夥估計短時間內都緩不過勁來。
賀鏡熙聳聳肩:“那我送你回去?”
“可以。”懷音依舊那副態度,平靜從容。
“你不是可以撕裂空間,怎麼不直接?”賀鏡熙疑惑,食指在空中劃了道圈,示意直接傳送。
懷音毫無表情:“用不了。”
她倒是想,可為了掙那麼點功德把養了幾天的身子又廢了,她現在五臟六腑都處於針紮麻癢的狀態,當下絕不會再濫用術法。
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網絡上說的“怨種。”
賀鏡熙樂了:“您這技能還要讀條啊?”
“不行?”她很不爽他的取笑,這哥弟倆都讓她非常不喜歡。
“行行行。”賀鏡熙也不多說,“走吧,我給你叫輛車送你回去。”
誰知道到了樓下,一輛低調奢華的凱迪拉克停在小區門口,那車牌號他再熟悉不過。
賀鏡熙吃驚地看著自家弟弟從後座下來,“你怎麼會來這?”
“哦,媽說你又加班,我問了警局的人就想過來接你。”賀鏡懷表情淡定,撒謊不打草稿。
他是絕對不會說他是衝著懷音來的。
壓根沒看哥哥一眼,他越過他,衝懷音露出一個驚訝的笑:“真巧,盛小姐也在。”
賀鏡熙:“??”私心會不會太明顯?
他跟看鬼一樣,看著從來都不近女色的弟弟突然笑得春心萌動,他多少有些驚悚。
賀鏡懷鐵樹開花,比他今天一夜見七鬼這件事還要令人匪夷所思,畢竟這家夥口口聲聲說單身香單身妙單身呱呱叫。
而懷音心情已經蕩到穀底。
她盯著突然出現的男人,盯著那俊美且笑意溫和的臉,還有兩人尾指上堅不可破的紅線。
她目光沉沉,晦暗不明。
夜幕低垂,星空蜿蜒流淌,淡冷月光洋洋灑灑下來,照亮沉寂寂靜的大地,照亮路邊綠植,穿過樹葉在地上上留下斑駁痕跡。
一並照亮賀鏡懷衝她看過來的一瞬間,那溫文有禮的笑意,猶如煙花綻放那刻,驚豔絕妙。
他那雙眼顧盼生輝似永恒星火,棕色瞳孔在月光下閃著極為精神氣的亮光,認真看著她,像是要住到她眼底。
懷音閱人無數,雖從未輕易動情,但也能明白他不加以掩飾的討好,男女之間的討好。
這樣的認知令她感到十分不虞。
或許是沒有得到回答,賀鏡懷為了找存在感,上前一步,指了指她頭上,細心提醒道:“盛小姐,你頭上的玉簪歪了。”
懷音直接退後一步,隔開距離。
她咬著牙關,不知為何下意識想躲避他的目光,卻在聽到他說起玉簪時頓了頓。
“你見過這玉簪?”
“沒見過,就是覺得挺好看的,很襯你。”賀鏡懷應聲,不禁感歎著,這好像是她頭一回對他溫和說話?
“……”
懷音沉默不語。
其實她心中有過隱秘的期待,期待他就是阿照,這樣她就不會在乎憑空多出來的姻緣線,不會彆扭。
可惜現在看來並不是,阿照應該是有著記憶的。
她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打開,心緒煩亂也不過一瞬。
“謝謝提醒。”
她難得平靜對他,語氣卻暗含疲憊與莫名生出悲涼。
“勞煩賀先生送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