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辰趕到的時候,屋內燈火通明。
陸征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額頭冷汗淋漓,任秋掰過他的臉保持側位,防止嘔吐嗆咳。
他這兩日本就吃得很少,其實已經吐不出什麼了,但暗紅的液體混合在透明胃液裡,還是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周令辰僵在門口,咬牙吐出幾個字:“快,送醫院!”
“周隊!”身邊人急了,趕緊壓低聲音道:“不行啊,醫院人多眼雜,萬一讓人認出來了,或者走漏了消息…”
“我說送醫院,你是沒聽到嗎!”周令辰猝然打斷他的話,臉色沉得可怕。
“是,是”,那人隻得聽令,趕緊衝出去聯係救護車輛。
“陸哥”,周令辰垂著眼不敢正視他,梗著脖子站在兩三步開外的地方,連聲線都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顫音。
他是特戰組的一員。陸征命令他、罰過他,但也教過他、救過他。那種踏破生死、性命相托的情誼,讓他實在無法狠下心,眼睜睜地看著陸征出事。
“令辰”,陸征開口喚他,示意守在一旁的任秋去外麵等。
“陸中校,救護車馬上就到,您的情況我必須隨時看護。”任秋麵露焦急。
“你去門口守著,彆讓人進來。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我有話和周隊講。”陸征在劇痛中喘息著,儘管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語氣卻不容置疑。
任秋無奈闔上房門。屋裡足足沉默了十幾秒,周令辰才抬起頭來,悶聲道:“陸隊,您有話跟我說,何必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如今想跟你說話,也並不容易。”陸征聲音很冷,但由於痛苦和虛弱,帶著明顯的氣音。
“你可真是個狠人,對自己都這麼狠。”周令辰把放在床頭櫃上的止疼藥瓶握在手裡顛了顛。“你是一次性吃了多少,才導致胃出血的?當真不要命了。”
他深吸一口氣,“你就這麼確定我一定會來?”
“說實話,不確定。”陸征緩緩撐起身體,床頭的射燈打在他輪廓深邃的臉頰上,映出弧度鋒銳又驚心動魄的影子。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的,音色涼薄,“畢竟對於有些人而言,良心這種東西,說沒就沒了。”
周令辰臉色更加難堪,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時間不多,您有話直說吧。”
“好”,陸征單刀直入,“我問你三個問題,如果你還顧念一點舊識,希望你如實回答。第一,李隊在哪?”
周令辰道:“李隊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人身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你儘可放心。”
陸征點頭,“第二個問題,李隊和我被軟禁的消息瞞不了多久,你打算如何跟隊裡解釋?”
這個問題直接戳中了周令辰的心思。按他叔父的意思,特戰組這幫人大多都是跟著李雲峰和陸征出生入死、一刀一槍拚出來的交情,不可能兵不血刃地完成這場權變,鎮壓與犧牲在所難免。
可他打心底裡不願意。
見他垂頭不語,陸征沒有繼續逼問,而是拋出了第三個問題,“你真得願意讓特戰組變成主戰派手裡的一把刀嗎?”
周令辰神色緊繃,半晌終於開口:“不願意。”
“我不願意”,他重複著,聲線帶著微啞,連肩頭都有些壓抑不住地起伏。
陸征斂了些許冷意,平靜地看著他。自己沒有賭錯,眼前的人到底才25歲,從軍校畢業後就加入TW,這位初出茅廬的小子純粹的像一張白紙。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他有自己的信念與執著。
“陸哥”,周令辰忽然有些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哽著嗓子道:“對不起,不管你信不信,這一切都非我本意。”
“我信你。”溫和的聲音落了下來,周令辰握緊的拳頭上覆上了一隻手。
雖然冰涼,還帶著痛苦的顫抖,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依然給了他極大的安撫與勇氣。
就在這時,門被“砰砰”敲響,急切的聲音傳了進來:“陸隊、周隊,救護車到了,趕緊上車吧。”
陸征的手指猛然收緊,他擰著眉搖了搖頭,“令辰,鎖上門,讓他們再等一會,我必須把話說完。”
“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陸征慘白著臉,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失血和劇痛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極度虛弱,但態度卻堅決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