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神情有些空茫,他感受著身後溫柔的擁抱和低喃的話語,仿佛怕驚擾、打碎了這場夢境一般,小心翼翼地回抱住白榆。直到再三確認那胸腔中躍動的心跳和溫暖的體溫,才沉沉呼出一口氣。
“喝點水。”白榆反手拍拍陸征,“情緒大起大落、肢體神經抽搐,從症狀來看,你這是脫水了。”
“……”
他重新將竹筒架在火堆的岩板上。高溫加熱下,冰雪很快融化成水,在淺淺的筒子裡咕嘟咕嘟翻滾起來。
陸征喝得乾乾淨淨,又把背包裡一大半的食物儲備都拿了出來。
“多吃點,你的情況不能再拖下去了,生火不容易,我們已經沒有更多休息的時間。吃飽這一頓,要做好長途跋涉的心裡準備。”
“好。”
陸征又煮了些水灌進瓶子裡,背起白榆向前方茫茫冰原走去。
風雪湮沒了視線,他暴露在外的皮膚皸裂泛紅,那張曾經無論什麼時候都毫無審美死角的臉龐被冰花所覆蓋,布滿細小的傷口,變得模糊不清。
“白榆”,他每走一陣子都要喚著,直到聽到背後那悉的聲音,那顆提著的心才像是重新落回胸腔。
“歇一會兒吧”,不知過了多久,白榆輕拍陸征,“放我下來。”
“到前麵再休息。”陸征哄道,儘管他的步伐已然踉蹌,幾次都險險要摔倒,但依然沒有停下。
“沒事,放我下來吧。”白榆堅持:“再這樣下去,我們都得交代在這兒。”
“那…好吧”,陸征隻得放下他,將白榆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繼續向前,“彆勉強,慢點。”
白榆的臉色依然很差,走路帶喘,但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種先前沉甸甸壓在陸征心頭的破碎感卻消失不見了。
琥珀色的眼瞳在雪光下映得發亮,他雖然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穩穩當當,那是一股由內而外發散出的堅韌力量。
這股力量不僅支撐著他自己,更給了陸征信心。
午後的陽光直射在雪地上,氣溫上升讓雪層變得更加鬆軟難行。厚重的雪層掩蓋了腳下原本的地貌,誰也說不清在冰雪覆蓋之下,究竟暗藏什麼。
就算謹慎再謹慎,陸征還是一腳踩空。逐漸融化的雪層根本承受不住成年男子的重量,冰麵瞬間破裂,他整個人滑了下去。
陸征迅速抽出腰間匕首,在不斷下墜中往冰壁上用力一插!
現在已經是二月中旬,本就不結實的冰壁在受力之下,表層整片開裂,細碎的冰塊劈裡啪啦砸了下來。
匕首滑脫了。
長期訓練形成的條件反射讓陸征迅速調整姿勢,左手抓向嶙峋的岩壁,稍稍減緩了下墜的衝勢,右臂猛然發力,再次把匕首插進石頭壁裡!
“鐺”地一聲金石相擊,刺耳的摩擦回蕩在裂穀內,陸征剛剛穩住巨大的衝力,後背就猝然撞上一塊突起的岩石,登時血沫直衝咽喉,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就眼前一黑。
“陸征!”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數秒之內。
白榆在陸征踩滑的瞬間,就被推向地麵,待他反身去抓的時候,已然來不及。
陸征的位置距離地麵足足有十幾米,好在防凍服被岩壁勾住,給了他緩過一口氣的時間。
“!”他悶哼一聲,劇痛從左後方肩胛骨傳來,輻射到半邊身體,看來是骨頭斷了。他仰頭望向陡峭嶙峋的岩壁,單憑一隻手,幾乎不可能爬上去。
他們沒有繩索,也沒有任何救援工具。
陸征咬牙咽下喉間的血氣,剛想試著挪動,就聽頭頂上方白榆一聲斷喝。
“彆動!”
“你等著,我馬上下來。”白榆匍匐在裂隙邊緣看向黑沉沉的深淵,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不要!”陸征瞳孔驟縮,失聲喊道,卻隻見上方明晃晃的光亮中,一道人影如閃電般下墜。
細碎的冰層還在剝落,混合著堅硬的石塊陸續砸下,白榆動作快得隻剩殘影,全身力量與平衡感瞬間爆發到極致,竟沿著幾乎垂直的裂隙俯衝奔跑而下!
他不斷調整著重心,旋即淩空翻滾,抽出匕首往縫隙裡全力一插!
“——呼!”白榆握緊刀柄,整個人懸停在裂穀中。
隔著不到兩米的距離,兩人相視對望。
“你瘋了?!”陸征簡直要被嚇得心跳驟停,臉色沉到極點。
白榆沒有理會,橫著挪了兩步,把腰帶的另一端穿過陸征,將兩人牢牢綁在了一起!
“這樣我們會一起摔下去的!快解開!”
“要麼一起摔得粉身碎骨,要麼一起活著爬上去。”白榆隻留給他一個側臉,“十多米而已,彆說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