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呀。是打雷了嗎?
一整晚耳邊都是轟隆隆的響聲,讓人不由地想起戛然而止的夏天那個突如其來的糟糕雨夜。
黑暗中,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把臉塞到枕頭和蓋過頭頂的被子夾角間,多了一層柔軟的阻擋,那陣纏綿煩悶的轟鳴聲總算是像隔了層水牆,變得朦朦朧朧了起來。
伴隨著節奏規律的朦朧雷聲,床上的人意識再次墜入夢境深海。
計分板上刺目的比分,戴在胸前的黃金獎牌,醫院走廊裡慘白的燈光,指尖灼熱滾燙的溫度,一張張看不清麵容的笑臉……
熟悉的紛雜錯亂的夢境碎片,最後被一顆飛向觀眾台的白色小球呼嘯著轟然砸碎,露出鮮活色彩剝離坍塌後的死寂黑色。
這片無邊無際的黑色中似乎什麼也沒有。忽然間,一道慘白到刺目的閃電劃破黑暗,照亮了掩藏在濃重墨色中那張呆滯絕望的臉。
這張永遠洋溢著熱情鮮活笑容的臉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開玩笑的吧?果然是夢啊。
一聲直刺心間的響雷突然在耳邊炸開,方才還寂靜無聲的黑色空間,倏地響起了嘩啦啦的雨聲。
雨聲、雷聲交織間,那張呆滯絕望的臉就像被人上了發條一樣,動作僵硬地緩緩抬起,露出那雙埋藏在棕色劉海下失去神采的金棕色眼睛。
他像是才察覺到麵前有人,耷拉著的嘴角條件反射地勾出一道熟悉的弧度,露出一個麵具般僵硬難看的笑容。
“倉持前輩,抱歉啊。我要比你先一步搬出宿舍了。”
喂,喂,不要笑啊……笑得這麼難看就不要笑啊,笨蛋!
倉持洋一又一次從夢中驚醒,他猛地坐了起來,雙手死死地抓著被子,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又做夢了。
距離澤村搬離5號宿舍回到長野,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月了,可他還是會經常夢到那個笨蛋。
就像是對他的懲罰一般……
維持著這個姿勢平複好心情,他掀開被子打算起來洗漱。可視線所及熟悉的房間布置,讓他的心臟猛然一跳。
熟悉的上下鋪,貼在牆上的海報,隨手扔在地上的書和遊戲手柄……這是5號宿舍!
可自己不是早就搬出來了嗎,為什麼一覺醒來會出現在這裡?
果然,還是在夢中嗎?
打擊、守備訓練得結實有力的手毫不猶豫地揪住大腿狠掐了一下,瞬間傳來的刺痛感讓他意識到,這不是夢。
“真的假的呀……”他喃喃道。
又呆坐了一會,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倉持趴在床邊猛地看向下鋪的位置,卻隻看到擺在床頭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
沒有猶豫,他動作靈敏的立刻翻身下床,連鞋也沒穿,直奔向宿舍的房門。
“増子透,倉持洋一,還有……竹本篤。”
倉持的指尖在門外掛在牆上的名牌上劃過,落到了最後一行那個不怎麼熟悉的名字上。
竹本篤……不是澤村榮純,為什麼會這樣?
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還有增子前輩。
增子前輩不是已經畢業了嗎,為什麼現在還住在5號宿舍。
倉持的腦海中隱約閃過一絲靈光,但連日來的噩夢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思考。
熟悉的宿舍環境,隨便扔在房間地麵上的三個遊戲手柄,還有從遠處球場隱約傳來的喧鬨聲……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那這奇妙的經曆,隻能用澤村那個笨蛋經常看的少女漫裡的設定來解釋。
他換好訓練服,衝到衛生間迅速刷完牙洗了把臉後,轉身毫不猶豫地就往球場上跑。
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私立青道高中作為傳統棒球強校,就算是春假期間,棒球部也安排了從早到晚的辛苦的訓練。
為了儘快熟悉跟上進度,青道棒球隊的一年級新生也提前來到學校。
青道高中第一棒球場上,一年級的新生整齊站成兩排,依次介紹著自己。
遠遠聽見新生介紹時出現的那幾個熟悉的名字,倉持洋一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他竟然穿越到了自己二年級的時候。
說穿越好像也不太合適。
因為他腦子裡還清楚記得昨天晚上,他和增子前輩是如何興奮地一起扮鬼嚇分配到5號宿舍的一年級的新生竹本篤,以及如何哄騙著他打了一晚上的遊戲,就為了第二天早上看他遲到鬨出笑話。
確切來說,他變成了平行時空裡的另一個自己。
不過,這個世界有點細微的不同,澤村那家夥和他竟然不是同一間宿舍,也不知道他住哪個房間。
唉?等等!春假訓練……遲到!
倉持洋一慢悠悠的腳步一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今天好像是一年級新生報道的第一天,早訓遲到是要罰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