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寒氣無聲無息漫過她的肌膚,將她包裹。裸露的手臂、脖頸泛起栗子,冷意化為千萬銀針,透過表皮,深入她的骨肉。
時舟睜眼時,正躺在一塊散著冷氣、閃著寒光的石頭上,手腳僵硬無法動彈。
四周昏暗見不到儘頭,正前方襲來一陣森森陰風,下意識縮了縮脖頸。
時舟靜默地躺著,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努力搜尋。濃重的黑暗遮蓋了視線,不絕的嗚嗚風聲,滴答滴答的水聲清晰傳入耳中,一下一下敲打著她的心。
沒有煎熬太久,水浪翻湧,洞穴隨著這陣聲響亮堂起來。
時舟側頭,循聲望過去。
光的源頭不是燈,也不是燭火。充斥濕意的氣息噴灑在自己臉上,時舟看清了——那是一雙帶著幽光的眼睛。
視線往下,卷起浪花的,是它碩大的尾巴,晃動之間,鱗光閃了閃時舟的眼。它半個身子浮出水麵,時舟呆了呆,心加速跳動,和它對視上。
“時舟!”
垂死病中驚坐起。就是這一聲,加之夢中的驚嚇,趴在桌上的時舟猛地坐直,急急呼了口氣。
一場驚夢。可夢中的這一幕,卻是一個月前,時舟實實在在經曆過的,做不得假。
她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接受並融入這個世界。五洲以修士為貴,而她所在的中洲登雲宗,是五洲第一宗門。
看似開局起點很高,實際上,初到這個世界,時舟孑然一身,沒有身份,沒有親友,也沒有任何關於這個世界的記憶。
“時舟,適才我說了什麼?”白發蒼蒼的老人撫須,笑著問道。
這…時舟眼神向一旁的秦羽若求助,卻見她搖了搖頭。一個理科生,學五洲史,太煎熬了。
時舟隻好實話實說:“古長老,我不知道。”
睡了一節課,能答得上來才讓人奇怪。古長老走到最後一排,在她身旁歎氣:“你的資質雖異於常人,學五洲史卻無關修為資質,端看用不用心。你日日課上酣睡,旬休自去藏書閣打掃領罰,下月我會再考教你。”
資質異於常人,這話說得委婉。說白了,就是根骨奇差,不適合走修煉這條路。但為什麼能拜入五洲第一宗門?時舟也奇怪,收下她的那人圖什麼呢?
她醒來就已經在登雲宗,之前重生穿書的小說沒少看,但一個月來,她發現自己不像是魂穿,也不像是重生。她相當於“空降”到了這個世界,帶著她的身體和意識,她奇差的根骨和現代二十年的記憶。
時舟一心二用,垂著頭乖乖認錯的模樣,腦海思緒綿延,嘴上還能習慣性接話:“弟子領罰。”
山間微風清,出門便是敞亮的藍天,初升的太陽在層層霧氣中半隱半現,四周雲霞暈散開,宛如仙境。算算時間,卯時剛過,七點半左右。
沒呆多久,時舟被秦羽若拉著進門,下節課七尋長老教授召獸,秦羽若期待已久。
其實時舟也挺感興趣,但隻能湊個熱鬨,看同門弟子一個接一個召出千奇百怪的靈獸,動物園似的。
秦羽若施法畫陣,嘗試兩三次後,陣中彩光閃爍,看清後,她驚喜地跳起來,“是七彩孔雀!我的本命靈獸是七彩孔雀。看來隨它主人,天生麗質。”還沒有和靈獸定契前,召獸陣可以預測修士本命靈獸。
陣法中七彩孔雀昂頸開屏,羽毛在窗外照進的晨光下,流光溢彩,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聲冷笑:“難不成到時候比武,你和你的靈獸,指望著對手看在你們好看,就棄械投降?”
這話實在不中聽,剛剛還讚不絕口的一群人卻息了聲,誰都不願意得罪說話的女子。
“說什麼呢?有本事比比啊。”秦羽若的好心情被打斷,心中惱火,就要上前理論,被時舟一把抱住往後拉,“彆彆彆,宗門禁止私鬥。”
宋雅樂出身西洲宋氏,家族掌著五洲六成的靈石礦,這還是秦羽若和時舟說的。但每次,秦羽若都忍不了她挑釁,若不是時舟攔著,早不知打了多少回了。
宋雅樂實力不低,秦羽若對上她,隻有吃虧的份。家世優越,目中無人,時舟能屈能伸,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廢物。”
時舟知道,這一句罵的是自己。但宋雅樂也沒說錯,自己確實挺廢物。沒和她理論,拖著罵罵咧咧的秦羽若出門。
“你就不該攔我,她把咱倆一道罵進去了。”秦羽若憤憤不平。
“同門私鬥,要抄門規五百遍,還是一千遍來著?”時舟歎氣,提醒她。
秦羽若垂下頭,失了鬥誌。無他,隻因她和宋雅樂打過兩次,不過是剛拔劍過了幾招,被師兄攔下,結果依舊少不了五百遍門規。她抄了半個月才抄完,還是因為有時舟的幫襯。
“明日拜師大會,你來嗎?”放下糟心事,秦羽若轉而問。
五年一度的拜師大會,是登雲宗外門弟子為數不多的比試機會,各峰長老會指派外門弟子上台切磋。
根骨出生便定下了,收徒卻不止考量這一項,要在對戰中觀品性,瞧定力,誰輸誰贏倒顯得不那麼重要。通常來說,長老指派哪個弟子,便意味著有意將他收入門下。
時舟思索了會,“第一次見,會去看看。”
秦羽若笑了,手搭上她的肩膀,語氣輕快:“好,明早我來接你。我要看看拜師大會上宋雅樂還怎麼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