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 還是魂穿?(2 / 2)

氤氳水霧模糊了視線,她靠近,再靠近,死死盯著水中的疤痕。呼吸顫了顫,時舟緩緩抬手,冰涼的指腹剛剛夠到後背,凹凸的觸感告訴她,不是幻象。

二十年來,時舟對自己的身體再了解不過,她的後背從未受過傷。來這之前沒有,來這之後,也沒有。

這意味著,這不是她的身體。

我非我。

時舟愣在當場,心中五味雜陳。

能自由掌控身體,沒有關於這個世界的任何記憶,沒有所謂的係統,沒有身份。而除了背後這道疤,這具身體與現代的時舟沒有任何差彆。

這也是時舟會認為自己不是魂穿,而是連人帶魂“空降”到這的原因。可現在,醒目的疤痕告訴她,你的意識占據了這具身體,卻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時舟。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但並不意味著另一個世界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時舟”。

時舟自嘲笑了笑,還是魂穿啊,穿到如一張白紙般乾淨的人身上。

她躺入浴桶,溫熱的水包裹全身,閉眼,整個人沉入水中,感受來自四麵八方的壓迫。

她會遊泳,但她不喜歡水。確切地說,她不喜歡的是江河湖海。失去腳踏實地的安全感,在不知深淺的水中,一個浪打來就可能奪走脆弱的生命。

但麵對公園裡溺水的孩童,時舟做不到冷眼旁觀。所以沒有猶豫的,她跳下水救人。

後來呢?力氣即將耗儘時,她摸到了岸邊扔下來的救生圈。再後來…睜開眼醒來,就是那個漆黑潮濕的洞穴,以及黑暗中一雙詭異的眼睛。

這具身體的主人是誰?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原主是因為她的到來消失了嗎?道德的譴責漫上心頭,隨後才是未知的困頓——她還能回去嗎?……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湧入腦海,沒有人能回答她。“嘩啦”的一聲,她破水而出,手扶著木桶邊緣,大口大口地吸氣,如同瀕死之人貪戀最後的時光。

濕亂的長發散在肩頭,水珠漱漱順著往下流,從門縫裡擠進來的風吹得她打冷顫。時舟起身穿衣出門,漫步在院中,最後就著月色坐在了寒潭旁,出神地盯著倒影中的臉。

熟悉又陌生。

如果是魂穿,回到原來世界的機會,不是更大了嗎?她安慰自己。

旬休三日,本無需早起,時舟卻早早去了主峰的藏書閣。藏書閣共九層,對弟子開放八層,但第八層設有結界,能破結界才有資格進入。

時舟從一樓往上打掃,上到第四層時,沒想到迎麵撞上了宋雅樂。她拿著掃帚,從樓上走下來。

“你在這乾什麼?”“你來乾什麼?”

兩個人異口同聲。她們可都不會覺得對方是來幫忙的。

“古長老罰我旬休來此打掃。”時舟說完,低頭繼續掃。

“活該。”宋雅樂把掃帚往旁邊一扔,刮起的風將時舟剛掃成一堆的灰塵吹散。她擺回高高在上的姿態,道:“從下往上掃,也真是夠愚鈍的。”

對於她沒事找事的言行時舟早習慣了,心裡罵了她一句,眼神落在她扔掉的掃帚上,問:“你也被罰來打掃?”但宋雅樂各門功課都不差,不太可能被罰。

“你…明知故問。”宋雅樂漲紅了臉,手指著時舟,瞪她:“若不是你向玄應君告狀!”

“哦,師姐罰的,那多謝你了。”時舟表情不變,心卻柔軟了一處。能為什麼罰她?肯定是因她推自己入困獸林的事。

宋雅樂見在她身上討不著好,氣得拂袖離開。時舟笑出了聲,自己也算有人撐腰了,陰陽怪氣誰不會一樣。

一連三日,時舟待在藏書閣,從下往上找記載關於靈魂異界的書。第七層多為古書,大多書頁破爛,書角卷曲,一看就是翻閱過許多次。

這放現代,都是幾百年的文物。時舟循著分類找書,思緒卻牽扯到了自己:如果真的回不去,兩個世界丈量時間的標準不一樣,擁有現代靈魂和修界軀體的她,壽命能有多長呢?

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時舟從角落抽出一本書,灰塵撲麵而來,在日落的霞光中浮沉。黑色的墨汁與泛黃的紙張仿佛融為一體,書頁薄得近似半透明,處處彰顯著歲月的沉澱。

這也是藏書閣禁用濯塵訣的原因。

扉頁四個大字——《上古博記》,翻開第一頁,隱約看清寫了一個“宣”字,可能是其他人不小心留下的。時舟小心一頁頁翻開,不知不覺窗外暗了下來。

粗略翻完,就當時舟認為這本書沒有自己想找的內容時,不經意暼見尾頁的兩行字。

寥寥數語,但足夠讓一天沒有收獲的時舟心中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