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沉默地坐在聯誼會的角落裡,聽著耳邊學生們興奮的嘰嘰喳喳聲。
一個人死去了,其他人的生活還要接著過下去。
波本坐在他身邊,為他倒了一杯果汁。
“明天還要上課,就喝這個吧,”他笑了一笑,是那種紅方特有的青春開朗,“白天沒有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降穀零,之前我已經聽研二提過你了,黑澤君。”
“黑澤正義。”琴酒不情不願地報出這個名字。
中午年輕的波本一語道破水尾孝浩一直遭遇上野田的校園暴力的事情,揭露了隱藏在警察學院背後的黑暗故事,十分條子,十分正能量,十分令人拍案叫絕,晚上萩原研二則強行拉著他來參加這場聚會。
光明之下的黑暗指的不僅僅是殺了同學的水尾孝浩,也是他遭遇的暴力以及他人對五茂裕之的指責。
哦,或許也有可能是黑澤正義底下藏著琴酒的內芯?
他不知道這是條子隱藏在所謂正義和純真下的冷酷本性還是這個地方的特色,似乎每個人都對死亡司空見慣,反正聚會上的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快樂,完全沒有他們日常宣傳中沉痛悼念某某同誌的肅穆。
“黑澤君還在想白天的事情?”降穀零問,他側過臉看著這位萩原研二對他們提了數次的同學,隻覺得他實在如同萩原研二描述的那樣,是個很溫柔的人,“是不是覺得同學離開了,另一個凶手同樣是同學,晚上人們卻若無其事地開著聯誼會有些奇怪?”
“我們未來會成為警察,遲早要麵對死亡和離彆,更況且…倘若大家都愁眉苦臉,離開的人恐怕也會困擾吧,黑澤君,我們要牢記曆史,但不要沉湎過去,警察這個崗位是特殊的,如果被絆住腳步止步不前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琴酒回答。
他覺得很怪異,以至於連回答都慢了一拍,畢竟他可不記得波本是這麼溫和的人設,這家夥還真能偽裝,以及,他是不是給自己強加了什麼設定?
“嘿,好了好了,難得的聯誼會,小正義笑一笑?”萩原研二靠了過來。
琴酒看了眼這過於熱情的同窗,他對這在未來榜上無名的警察並非總有一種特殊的容忍,隻是出於紅方係統的束縛與對弱小者的高傲而不予理會。
他是殺手,但他可不是什麼殺人狂魔,在非上班時間裡他是不會願意隨意加班的。
降穀零伸手把他的頭發揉亂,原本柔順的金發一下子變得不再規整,就連嚴肅的琴酒看起來都多了幾分稚氣。
“很好呢,黑澤君的發質。”降穀零看著他笑,剛剛觸碰過的手感有種綢緞一般的涼意和順滑,一碰就知道平常用心保養。
“哦?真的哎!”萩原研二也用手摸了摸琴酒的頭發,“小正義,你的頭發好好摸哦。”
琴酒:……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無可忍地一手捏住一個的臉頰向中間拉扯,把這兩個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玩弄他頭發的家夥扯得吱哇亂叫。
萩原研二和降穀零自然不甘示弱,他們都伸出手試圖拉扯對方的臉頰,三個人打鬨起來,很快滾成一團,更多的警校生們看見了這樣的場景,以為是什麼新型遊戲,也湊上來加入,最後整個屋子裡的年輕人都滾在一起打打鬨鬨,幾乎快忘了現實生活中的煩惱。
作為始作俑者的三個人卻很快掙脫出來,他們站在聯誼用的屋子外頭聽著裡麵大呼小叫的聲音和洋洋得意的吵鬨,年輕人的嗓門聚在一起幾乎要把屋頂掀翻。
萩原研二突然笑了一聲:“這樣也好,這樣的話大家就該暫時忘記了吧,上野君和水尾君的事情。”
“雖然說著要往前走,但果然還是不容易呢,就連我們也免不了被這件事情影響,不是嗎?”降穀零說。
“畢竟不管怎麼樣,都是同校同學,本來又都是未來的警員…不管是加害者還是受害者,又或是受害者成為加害者,都不是應該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事情。”萩原研二說。
“我們隻能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並且用自己的力所能及改變能改變的一切。”降穀零說。
“真是雄心壯誌啊zero,那麼我們就一起努力吧,看看未來到底是否會如我們所願,即便隻是最細微的改變,也是有意義、有希望的。真好奇呢,未來的我們究竟會怎麼樣呢?”萩原研二說。
未來的你怎麼樣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未來的降穀零化名安室透,打入組織內部,還拿到了“波本”的代號……
琴酒想。
他站在這裡被迫聽了一通彎彎繞繞的大道理,也被迫聽了一堆條子預備役表決心的話語,隻覺得和自己八字不合十分難受,幾乎想拔腿就走。
但他能一個人安靜地裝作自己不存在的時候不多,萩原研二和降穀零很快又把他一左一右地包圍,三個人都頭發淩亂,衣衫不整,拋下身後的打打鬨鬨聲先回學校去了。
走在路上時琴酒側過臉看了看波本,路燈昏暗,幾隻飛蟲繞著燈管翻飛,在這茫茫夜色裡……
波本顯得更黑了。
他笑了一聲,在那臥底看過來時露出了相當無辜純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