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攜花無聲拂入殿內,蕩得麵前散泛的香霧散亂,便是那輕紗帷幔也定玲玲脆響。
殷姝呼吸停滯,在這一瞬間有些發懵,她極慌忙眨了幾下眼後,見男子也幽幽抬起眼來直勾勾盯著她看。
清涼淡漠的眼眸仍是無波瀾,可其中似又含著令人難以忽視的逼人寒戾。
少女有些不敢直視,白嫩指尖攥住衣裳愈發收緊,軟唇闔了闔,道:“宴卿哥哥,你忘了,太、太監……是不會長的。”
“是嗎?”
男子的嗓音清磁悅耳,輕飄飄的,似羽毛拂過心尖一般。然此刻,殷姝怎麼聽都覺得發毛。
“是、是啊。”
她唇邊擠出一抹笑來,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失常,“你有所不知,太監是沒有……沒有那個的。”
一室寂靜中竟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殷姝卻覺得自己膛間的那顆心要跳出來了,正慌措間,聞薑宴卿溫聲道。
“倒是孤真忘了,若年幼便做了太監,有些東西確長不起來。”
男子的話淡冷得聽不出起伏,可殷姝卻從中窺得了些意味不明和彆有所指。
殷姝不敢多想,好歹他是信了的,正當她放鬆警惕歇口氣之際,又聞薑宴卿說:“不過孤記得殷姝弟弟乃近來才……”
果然!
隻見他深幽視線下移,最後停在了自己那處不可言說的位置。
殷姝雙股一緊,夾緊了腿,一雙眸裡流轉的儘是慌措和怯懼,“我、我……”
少女軟唇囁喏,還沒憋出半個字,卻見薑宴卿又徐徐道:“瞧瞧孤這記性,竟又忘了,男兒生長晚些,這喉結乃十五左右才有所生長。”
“所以……”
薑宴卿驟然傾儘身來,馥鬱的中藥味攜著好聞的淡香拂入鼻間,殷姝呼吸一緊,聞他道:“殷姝弟弟雖近來才舍了那物件兒,但喉結未有也是情理之中。”
殷姝一張小臉上氳滿怵惕,茫茫然點了點頭。她不敢再接什麼話,迅疾扯開話題。
“宴卿哥哥,哥、哥哥給你通信了嗎?他可有說什麼時候來接我?”
少女細軟的嗓音有些急於掩示的慌亂,近在咫尺的距離,薑宴卿聽得正是清楚。
他輕笑一聲,眸色中帶了些挪逾,“未曾。”
殷姝被男子這般直勾勾的眼神端詳,脊背不由一軟,飛快瞄了一眼男子,卻見其已坐回原位。
泠泠日光渡亮了清透如玉的側顏,顯得格外柔和。
看這樣子是真的放過她了,殷姝悄悄舒了口氣,又將手心生起的細汗在後擺擦了擦。
薑宴卿瞧著少女這副花枝掩柳的模樣,並未接著逗弄,雲淡風輕攪了攪浸在藥膏中的竹條。
“近來西廠將要生事,殷督主不能輕舉妄動,所以你留在東宮,最是安全。”
“那哥哥會遇到危險嗎?”
“不會。”
薑宴卿麵不改色,繼續說:“隻要你待在安全的地方,殷督主便能放心的應對西廠和一眾奸佞。”
見人凝重點頭,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薑宴卿又問:“你不想留在東宮?”
“不是的,”殷姝一驚,連搖了搖頭,“我不是想離開這裡的意思,我就是有些想哥哥了……”
薑宴卿咳了兩聲沒再說話,複舉起抹了藥的竹條來往殷姝頸上探去。
殷姝身體一僵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反應過來自己這般乃此地無銀三百兩,眼眸流轉,軟軟道:“宴卿哥哥,手上的傷疼了……”
說罷,她撩開袖子,將那處紅腫顯了出來,“好疼好疼。”
“既如此,”薑宴卿眼眸微眯,也不揭穿,“那便先上手上的傷吧。”
倏地,聞屋外清脆的敲門聲,規律敲了三下。
殷姝猜應是來找薑宴卿的,她側眼看去,隔著門扉,殷姝隻看見一道高大的陰翳候在門外。
薑宴卿眸光微動,旋即淡聲道:“孤出去一趟。”
見人起身,少女一急抓住了人的袖袍,眼眸流轉,問:“那你還會回來嗎?”
她怕薑宴卿不在,長秋殿會出現西廠的人。
此刻男子已站起身來,高大俊拔的身姿玉於前,投出暗影,因背著光,殷姝有些看不清人的麵色。
她又道:“宴卿哥哥,我不想回藏春苑,也不想待在此處,我、我就想待在你身邊。”
細軟的嗓音氤滿了楚楚可憐的哀求,薑宴卿看著她,麵無異色,眸底卻是極深。
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見男子似在考量,殷姝勾住人袖袍的細軟指尖又晃了晃,“好不好?宴卿哥哥。”
“我會乖乖聽話的,不會給你惹麻煩。”
薑宴卿沉吟晌久,遂即眉眼微漾,如玉長指毫不費力便控住了自己袖袍那雙不聽話的手。
小太監的手許是因年紀小,或又是因殷不雪當真將其養得極金貴,凝霜聚雪,倒真的是纖如甜荑,嫋若細花。
薑宴卿微一使力便已將其撥開,豈料麵前的小太監已會錯意,順勢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宴卿哥哥。”
小太監甜甜一聲叫得極清脆,而溫熱的軟綿自掌間縷縷蔓延,最後竟至連他都連他從未踏足過的內心深處,而後縷縷漫出一股陌生的情愫。
殷姝對男子握住自己的手起初尚有些不解,很快又反應過來——他是答應帶自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