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色如墨濃稠的厲害,秦明攜著急信進永宴殿尋人時,經了三道門,才知主子此刻屈身在後罩房之中。
“太子殿下。”
他於門口極恭敬的求見,待得了準予,這才入內。
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來,其中氳著嗚咽發顫的嚶嚀,細弱的恍若未聞。
秦明心中一震,麵色卻端得不變,待步入內裡,葳蕤燭影殘照,他看見正蜷在塌上的小太監殷姝,蹙緊著眉,又不時難耐的翻身。
視線稍轉,便看見太子端坐在榻沿,如玉長指間撚著一張信紙,而幽沉眼眸低垂凝著正是朦朦昏睡的小太監。
一半匿於暗夜,一般於暖黃燭光映射中愈顯韞玉精致無雙,似月色映畫般清冷皎淨。
視線在移了三分,秦明不由心中一顫,隻因自家主子那眸裡儘是藤燒的焰火,那眸光殘忍又幽冷,分明是要折磨人的前兆!
秦明不由垂下了頭,連拱手行禮,心中不免思慮著自己是否該避讓片刻——自己在這小太監在場時現身,怕是會暴露些什麼。
見玄色身影已立在榻前不遠,薑宴卿淡淡乜過一眼,道:“何事?”
話落下,秦明不敢耽擱,連稟道:“殿下,我們的人沿著護城河翻天覆地搜尋,仍未尋見殷不雪。”
薑宴卿視線終舍得從少女麵上移開,又問,“朝中那幾個老東西呢?”
秦明複道:“正吵著嚷著要移東廠之主,眼下已逼到養心殿去了。”
養心殿,乃帝王休憩沐養場所。
距殷不雪出事不過一日,宮裡頭有些人便按耐不住了,於養心殿逼見,那幾個老頑固倒也真不怕掉了頭頂的烏紗帽。
薑宴卿好看的眸微一上挑,帶了些涼薄,“陛下呢?”
“按您的意思,誰也未召見。”
薑宴卿冷笑一聲,“倒真是聽話啊。”
秦明額上聚起冷汗,未忘記手中密函,微一斟酌後,將其雙手呈於齊眉,極恭敬道:“殿下,這是外頭送來的急信,請過目。”
薑宴卿隻手將其接過,白底黑字,幽眸輕飄飄掃過,並未細看,便將其舉至一旁燭火中。
隨著火焰迅疾蔓延藤燒,冰寒到極致的聲線一同掠出。
“將人收回來,不用再去尋殷不雪。”
秦明一怔,“莫非……殷不雪當真死了?”
青煙徐徐散泛至半空,薑宴卿未再說話,幽眸卻帶著森寒陰惻惻凝向了正是燒得囈語的殷姝。
寂寥中,聞一聲極細弱綿綿的呢喃,“宴卿哥哥……”
殷姝身上難受的厲害,一陣熱一陣寒,反複橫碾,似要將她燒死,又要將她凍死了。
她方才壯著膽子伏進男子懷抱之內,他身上的涼意極好釋緩了自己體上的熱,可不過一瞬,又是浸入冰水的寒。
“哥哥。”
得不到回應,她著急又喚了一聲,發燙的指尖在綿軟的被褥上探尋,終觸及那熟悉的錦袍。
她勾了勾,唇間艱難溢出一聲:“難受……”
偌大的殿內暖香氤氳,聲線不大的幾字極清晰的傳進秦明耳跡,他眨了眨眼,確定自己並未聽錯,也並未看錯。
在這愣神的功夫,刺骨的寒戾又散泛而出,秦明抖了抖,也幻作雲霧般悄然無聲的利索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