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望璟垂下多時的頭顱用力抬了起來,望向不遠處巍峨的太和殿。
遠遠站在殿外的高何估算了下時辰,匆匆走到楊望璟麵前,語氣頗有不忍:“殿下,到時辰了,可以起身了。”
楊望璟看了他一眼,心底湧出一股委屈和悲涼感,一個內侍,尚有人之常情,可那高坐明堂的一國之君,他的父親,卻對他如此冷酷。
他打算起身,但渾身都冷的僵著,一雙腿完全沒有了知覺,他撐著冰涼的花崗岩地麵,兩次都沒能撐起僵冷的身子。
高何伸出手:“殿下……”
“不要扶我!”楊望璟低吼,倔強地推開內侍的手。
他緊咬牙關,使勁一用力站了起來,無知無覺的雙腿打著顫,他望著陰雲下矗立的太和殿,視線忽然模糊起來。
下一刻,他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
程筠第一次在暗室的台階前猶豫了會兒,才慢步走了下去。
腳步聲回蕩在黑暗裡,顯出比所見更深遠的空曠,仿佛這裡的黑暗是沒有儘頭的。
程筠在暗室入口處停頓了會兒,確認這裡隻有他一個人然後才走進去。
一點燭光忽然在黑暗裡漂浮了起來,隨即牆壁上的燭台被點亮。
燭火微弱,照不亮整間暗室。
程筠從牆角提了一壇酒,坐到石床邊。
玄色鶴氅被脫下來丟在一旁,他用烈酒澆築著手臂上的傷口。
酒氣瞬間彌漫了這方天地,而黑暗中,他隻是輕輕地哼了一聲,黑暗中便再無聲響,隻有沉默的影子仿佛凝固了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那道影子才起身,用尚未擦乾血跡的匕首,就著燭火烤得發燙,再用力按到了被酒折磨過的傷口上。
滋滋的聲音響起,汗水在地麵形成一灘水漬。
做完這一切,程筠滅了燭火,在黑暗裡輕車熟路地拿起鶴氅,離開了這裡。
黑暗又籠罩了起來,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蘇弦錦酒足飯飽地從食堂出來,不得不說,她打飯的速度始終令她自己滿意,從來沒餓著過自己,而今天的食堂飯菜也很合她的胃口。
她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再去圖書館估計也沒位置了,何況……她被夢境擾亂了心神,現在也確實學不進去。
回到宿舍,她第一眼又被放在桌上的那本畫冊吸引了。
畫冊上的程筠與她夢裡出現的實在太像,且那夢境真實地讓她甚至有點害怕。
不過夢裡的劇情倒是抓馬,她竟然在暗室裡給程筠包紮傷口……
想到這裡,她不由笑出聲,試圖找到自己的發帶去洗個臉,然而她的手忽然頓住了——
發帶不在原來常放的地方。
她心頭沒來由的一跳,立即把宿舍都找了一遍,依然無果。
“不應該啊……”蘇弦錦坐在床上,自言自語了句。
她無可避免地想起昨晚那個夢,但理智告訴她這根本不可能。
她把她的發帶落在了夢裡……這說法未免也太荒誕了。
整個下午,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並把畫冊收進了櫃子裡。然後在平板上找了個喜劇電影分散注意力。
她是靠在床上看的電影,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一睜眼,又是一片黑暗。
不同於前兩次,這次她有些毛骨悚然了。
是夢?還是那個夢?……
蘇弦錦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黑暗裡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臟飛快地跳著。
當她確認身邊應該沒有其他人存在時,她才敢摸索著向周圍走去。
觸手冰涼——是石壁。
果然,她想,不出意外,還是程筠那間密室。
怎麼會反複夢到這裡呢,真不應該看那本小說。
她歎了口氣,憑著上次依稀地記憶,順利摸到了石壁上的燭火旁,找到火折子,將燭火點亮了。
光縱然微弱,但給了她一定的安全感。
她借著光仔細觀察起了四周。
和上次不一樣了。
牆角的酒壇被動過,空氣裡還有未完全散去的淡淡酒味。
她將燭火拿起來,往下照了照,腳下有一灘未乾的水漬,不知是酒還是什麼。
怎麼,這個夢竟然還是連續劇嗎?
那她也算是女主角了。
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逗樂了,蘇弦錦的緊張淡了點。
不管怎麼說,這總不可能是真實的世界吧。
就算是穿越平行時空什麼的未解之謎,也都是穿越到古代之類的,哪有穿越到一個不存在的世界的。
所以,這還是夢。
既然是自己的夢,那就沒什麼可怕的。
頂多是特殊一點的夢。
堅定了這個想法,她終於放鬆下來,在暗室裡打量了一圈。
前兩次來,夢裡都遇見了程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