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了 “你在說我笨。”(1 / 2)

程筠平靜問:“你問的是哪道傷?”

蘇弦錦愣了下,才道:“昨日廷杖,傷在腰上的。”

短刃劃傷,是他心傷,沒必要問。

程筠動也不動,反而湊近了些。

“你要替我上藥?”

蘇弦錦盯著他那雙似炭火也熏不熱的眸子,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你何必用得著我上藥呢。”

程筠挑眉輕笑:“美人上藥,有什麼不好。”

“你不是不近女色嗎?”蘇弦錦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流水似的往宮裡送美人,自己府上連年輕侍女都沒有。”

離得遠了,程筠的眸光愈發顯得幽深,方才故意的試探之意也熄了。

蘇弦錦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踱了兩步,見他始終不語,便轉身看著他,仿佛有些得意:“我知道為什麼。”

程筠與她目光相接,竟有一片刻光景從眼前這個嬌俏少女眼裡探到了審視的意味。她的目光柔和,卻似看穿了他,隻是這目光並不似利箭鋒利,倒像是無孔不入的風,吹得他心頭發涼。

“為什麼?”他聽見自己問。

他很少會在這種談話中,被對方引導著走。

但這一次,有些不同。

“因為,我有上帝視角。”蘇弦錦用手指了指上方,“就是老天視角,我旁觀了你整個人生。”

燈下,少女周身被燭火鍍了一圈淺金的光暈,仿佛神明一般。

她言語輕柔,笑意盈盈,說她旁觀了他整個人生。

程筠怔了一瞬,第一次在她的目光下轉過頭,看向手中的書頁,實則書頁上那些字仿佛化為了天書一般,他一個也不認識了。

他似乎不在意地淡聲道:“你是說,你這個女鬼從我小時候就纏著我了?”

“都說了我不是鬼。”蘇弦錦才要辯解,忽一想笑道,“如果這樣便於你理解,倒也無妨。”

她再次主動坐了過去,用手摸了摸柔軟白皙的白狐裘。

“不過我更願意你將我比方成,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神仙……這毛真軟啊,是真狐皮嗎?”說話間注意力又被極真實的觸感轉移了。

“你若喜歡,我便送你。”程筠坐起來,長發垂到白狐裘上,似白紙上著筆的墨痕。

“算了算了。”蘇弦錦連連擺手。

雖然知道這可能隻是小說世界,但畢竟還是真動物皮,對她來說,穿在身上多少有點彆扭。

程筠目光打量:“你隻穿著紗裙,外麵是冰天雪地,不怕被凍死?”

“我能不能出得去你這屋子還是兩說呢。”

蘇弦錦低頭觀察起自己的穿著,問他,“你這裡有鏡子嗎?”

“沒有。”

她立即露出可惜的表情。

她還從沒穿過古代服飾呢,且除去衣著,連發髻也是挽好的,真想看看自己在夢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她忽然望著程筠,有些期待地問:“我好看嗎?”

“一般沒有姑娘會這麼問。”

“現在不就有了?”

“……”

迎著少女花瓣搖落似的一雙桃花眼,程筠神情認真:“不好看。”

“不可能!”蘇弦錦一揮手,自信道,“我也是有過不少追求者的,對自己的長相多少還是有點數的。”

“你如此自信,還問我作甚?”

“就想從你嘴裡聽到句好話。”

“我從不說好話。”

“你對那荒淫無道的皇帝不是說的挺好聽的嗎?”

程筠抬眸瞥了她一眼。

蘇弦錦聳了聳肩:“好吧好吧。”

見他不再說話,隻是低頭看書,她便走近了,輕聲:“程筠,你放心,我是站你這頭的。”

他還是不語。

她便繞到另一邊:“我知道你對皇帝說的阿諛奉承的話,都是哄他的,我也知道你方才說的假話。”

“擋著光了。”

“噢——”蘇弦錦讓了下,笑道,“今晚你還叫我美人,我又沒聾。”

程筠將白狐裘從她壓著的地方抽出來,披衣下榻,不再言語,往門口。

蘇弦錦趕緊跟上去:“你去哪?”

“去書房。”

程筠將門打開,頓時一陣寒氣撲人,蘇弦錦凍得幾乎靈魂升天。

心道這肯定不是夢,應該沒人在夢裡也覺冰冷徹骨吧。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溫暖裹住——程筠脫了白狐裘披在她身上,擋住了門外的嚴寒。

他則去架子上取了玄色鶴氅,穿了踏出房門。

蘇弦錦隻怔了下,便毫不猶豫地裹緊狐裘,小跑著追了上去。

與程筠相處這幾次,她看見的越來越多的,都是文字之外的他,對於這個真實的程筠,她真是陌生又熟悉。

如果這隻是一場由她胡思亂想而幻化出來的夢,她又怎能幻想出從沒出現過的事呢,當初即便她在看完那本小說後,知曉了程筠不是前文所描寫的那個大反派,她對他也依然沒什麼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