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 是非恩怨要明了(2 / 2)

又一年夏 花茶書風 5734 字 9個月前

蹬蹬蹬上樓梯的陳熙猛地停住腳步,倏然落淚。拚命抑製住難過強裝笑容,嘴角向上咧起露出小虎牙柔聲道:“聖誕快樂,Merry Christmas。”

電話那頭的關曉似乎在低聲輕笑。

“還有,”陳熙仰頭,前方正是下樓的室友,陳熙垂下眉眼對著電話那頭說:“晚安,Je t'aime.”

“晚安,不過熱帶姆,這是什麼語?”關曉問。

“自創的,我掛了,要熄燈了。”陳熙不等關曉說好就掛斷了電話。

張祈惠和鄧玨站在台麵怒氣衝衝地瞪著她。張祈惠更是衝向陳熙拚命地搖晃著她的肩膀大聲質問:“你去哪了?為什麼不接電話?!消息也不回!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回來我們都要去找宿管阿姨報告輔導員了!”

陳熙此刻的腦子一片糊塗,任由張祈惠折騰一句話也不說。

鄧玨看不下去上前製止,拂去張祈惠的手:“行了行了,回來就好,時春還在寢室等著,咱們趕緊回去等會就熄燈了。”

回到寢室室友問起緣由,陳熙憶起山上被開膛破肚的貓還有詭異的笑聲就後怕地閉上眼睛,推脫道靈感來了就乾脆在運動場旁碼字忘了時間。

眾人一眾唏噓說不信陳熙也沒再解釋,隻是說自己很累早早洗漱上床蒙上被子。

一夜無眠,最後在困意的侵襲下沉沉睡去。次日陳熙去山上憑著記憶去查看,除了與其它地方明顯不同的泥土昭示著昨晚的掙紮,其餘沒有任何痕跡。

那隻被開膛破肚鮮血淋漓的貓和那把閃著白光的水果刀仿佛不存在一般。

是夢吧,陳熙緩緩閉上雙眼,她情願是一場噩夢。

當值班時看到美術係的同學在畫人體素描時陳熙怔愣片刻,隔空指向一處畫上的肌肉:“你們學素描是不是都要熟悉人體結構?”

同學邊畫邊答:“也不是,我們畫素描了解大致結構比例就行,因為裸體畫的不多。”

“但有些很厲害的學長學姐她們學了很久人體結構肌肉線條什麼都滾瓜爛熟,還被老師點名表揚”同學歎息道:“我不求他們全部的畫技,隻要我期末能過就謝天謝地了。”說著十指合十祈禱。

陳熙斂下眼眸:“放心,老師不會輕易讓學生掛科,會撈人的。”

“那我也怕,”同學拾起4B鉛筆繼續描繪陰影:“我學什麼樣我心裡還是有點數的。”

同學的筆在拇指食指之間,輕拿筆中間位置,將筆放倒來畫,大片陰影顯現。筆尖與紙麵摩挲的沙沙聲如春蠶食桑。

“畫素描最常用的握筆姿勢是隻有一種對嗎?”陳熙直視著她的筆與食指相觸指節。

“對啊,就像我這樣,這是畫大麵積平塗顏色,平常比較常用。”同學點頭奇怪地看向陳熙:“誒?你想學素描?”

“對,我對它感興趣。”陳熙嘴角浮現一抹笑容,眉眼柔和彎起,仔細看其實能發現笑意未達眼底。

鐘表滴滴答答,冬日的光影恰好素描紙上的明處,明得更明,暗得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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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煦的婚禮還算圓滿,陳熙作為妹妹並不是很忙,婚禮前天她還在新房裡疊喜糖盒。

上午賓客陸陸續續趕來酒店,陳熙跟著賈莉迎賓。陳煦小時是親戚們看著長大的,因而今天來的親戚異常多。除去喜帖上的名單來的還有人。賈莉麵上笑著心裡不僅擔憂桌子不夠。

陳熙在旁點頭致意乖巧喊人十分討人喜,前來的親戚見到就說陳熙長大越來越俊排場(漂亮)起來。

“小熙,小熙!”陳毅擠過人群和吵嚷的孩童,拽著陳熙就往另一方向走:“你向大伯來了怎麼不說說話?”

“大伯?哪個大伯?”陳熙臉上由於大廳內的暖氣泛起紅意,聲音還是柔和的。

“你這小妮兒!”陳毅氣急反笑,把她拉到一處人家前。

原本笑容滿麵的陳熙瞬間拉下臉,看著那張永不可忘記的臉胃裡泛起一陣惡心。耳旁吵嚷的聲音無一不提醒她今天是陳煦的婚禮。

“這孩子,讀書讀傻了不成?”陳毅推搡道:“快叫人,你向大伯和任大娘。”

陳熙心底不由得冷笑,嘴角機械性上揚,鞠了90度躬一字一句道:“向大伯任大娘好。”

“怎麼這麼客氣?”任大娘趕緊上前扶起陳熙,愛憐地拍著她手,看向向平國道:“老向,你看這妮兒長大了,白了胖了更漂亮了,以前瘦的跟什麼似的。”

陳毅聽著心中十分歡喜。向平國渾濁的雙眼一刻聚焦在陳熙身上,眼底閃過一絲光而後離開笑道:“以前她還不愛說話。”陳毅又哈哈大笑連聲說是,數落自家女兒以前就是沉悶。

陳熙死死咬著下唇,盯著向國平膝前的小女孩。小女孩雙頰通紅,大眼睛圓溜溜地好奇地盯著陳熙看,嘴邊還有沒有吃完的餅乾渣。

垂下的眼眸遮掩住陳熙邪惡的想法,有那麼一瞬間陳熙想把她抱走。

她那麼小,脖頸陳熙一隻手就能握下,稍微使點力氣小孩就會撲騰掙紮,就像叢林中垂死的雲雀兒。自己的拇指能感受她頸脈由跳動再逐漸轉為平息,直至死亡,那應該很有趣……

似乎察覺到陳熙眼神中的想法,小孩猛地轉向向國平緊緊抱住他的大腿。任大娘回頭抱起小外孫女,小女孩緊緊抱著外婆的脖頸,不敢看陳熙一眼。

兩家大人在一起談話,陳熙向陳毅解釋還要迎賓轉身離去。走到一處無人的餐桌前,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把任大娘觸碰的手擦了又擦,而後精準有力地投向垃圾桶,眼底一陣波濤湧起。

她盲目地在人群中走著,心底不斷湧出反問,自己為什麼會有剛才那樣的想法?為什麼會想對一個幼童下狠手?隻是因為那是向國平的外孫女?

可那也是向姐姐的孩子,陳熙驟然停下腳步,憶起橙黃的燭火下那副溫柔恬靜的麵孔,向姐姐沒有對不起她。她們甚至連麵都沒有見過三次。

這麼對待她的孩子,不公平。向弱者揮刀,自己和當初的施暴者又有何區彆?陳熙眼底泛起一陣憂傷。

可誰對我公平?低垂的眼睛頃刻放大,眉尾上挑憤怒昭然若示。

那夜窗外的細雨,白晃的白熾燈,紙墨香的書籍,衝鼻的酒氣,威脅的話語,油膩的臉龐,貪婪的眼神還有那上下浮動的肥手……

“我和你爸是初中最好的同學,上下鋪的關係,你爸現在跟我依然是最好的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你親親我。”

“你身子怎麼這麼涼?彆凍壞了我給你暖暖……”

“嘔~”陳熙再也回想不下去扶著桌沿乾嘔,胃裡一陣蜷縮翻滾。

陳熙,你跟他不一樣,他是人渣,但你不能報複到孩子身上。是非恩怨要明了,九年義務教育教你做的是人,不是畜生。

“嘔~”那張臉還是讓陳熙再一次反胃。周圍有多少審視打探的眼睛,陳熙強撐著讓自己站起,眼前已被淚水模糊一片。

有人疾跑到她麵前,輕拍著她的背焦急地詢問:“小熙姐,你怎麼了?還好嗎?”

陳熙搖搖頭示意無事,虛弱地說:“渺渺,我想坐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