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桌安好,顧恒隊裡的一個姓朱的小年輕便跳起來,“郭隊長,快來快來,一起打。”
柏珍用手戳了下那個小朱,說道:
“就你最愛張羅了,是不是上次輸了,這次不敢和我打牌了?”
柏珍說著便先找個位置坐下來,顧恒在她旁邊搬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
柏珍翹起腳,撩了一下耳邊的碎發,露出細長閃耀的耳墜子,手肘隨意的搭在顧恒的肩膀上,嘴裡哼著調調,婉轉好聽,自在悠然。
郭驛忍不住看了好幾眼,再次咽下口中的苦水,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些衝頭。
“柏小姐,你什麼時候學的唱歌,真好聽。”小朱問道,郭驛也差點兒憋不住的想了解,他記得柏珍害羞得很,連講話聲音都是都怕高了,隻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哼一些調子,但是逗她她再唱一遍,她就會臉紅地鑽進他懷裡,然後更低的聲音哼唱。
“還不是剛來南京的時候,身上沒錢,找不到事做,總得活著不是。”
柏珍笑笑答道,聽到郭驛心裡,就更難受了。
“小朱,這就是你不懂了,”一個姓張的油頭小子從後麵經過,看著打扮,家境不錯,他走過來,捏住柏珍的膀子說,“柏小姐在仙樂斯的演出,我是場場必去,場場爆滿,經常是一票難求,那聲音一起喲,我真的是渾身都軟了。”
柏珍也不搭腔,斜眼看看他,一把手便抓向他的要害,嚇得他貓哭耗子地亂跑起來,惹得屋子裡的人都笑了,隻有郭驛,頭低著,臉越來越冷。
“你趕快彆拿我開胃了,”柏珍說道,“想吃開胃菜,晚上好好安排,快點兒用心打牌吧,回頭輸了錢,又說三道四了,這鍋我可不背……”
“郭隊長,該你了……怎麼?是看美女,看到出了神,柏珍小姐還是單身哦。”小朱提醒道。
郭驛回神,默不出聲的出了牌。
“郭隊長眼光高著呢,我哪兒能入的了郭隊長的眼呢……”柏珍笑吟吟的說著,“郭隊長結婚了,彆開他玩笑,不好。”頭發上血紅色的鬱金香發盞的鏤空花瓣輕微抖動著。
郭驛登時愣住了,他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這句話。
“郭隊長結婚了?”顧恒好奇道。
“沒有吧。”小朱也拿不準了。
“喲,原來是隱婚啊,我把你的秘密說出來了,可彆怪我。”柏珍欠身,一隻細巧的手向遠一些摸牌,另一隻輕輕扶了下顧恒的手背借了借力。“八萬。”
“沒有。”郭驛否認道,“沒有結婚。”
但柏珍並沒有想放過他,“訂婚了都不結呀,玩兒悔婚,還說不是眼光高,真不知道又是耽誤了那一家的女孩。”冷冷的聲音傳來。
郭驛眉宇間的憂傷儘顯。
那天,陽光明媚,天氣和女孩兒的臉一樣美麗。
女孩依偎在他的身旁,她對著他笑,柏珍的笑永遠讓人沉醉,也是他看過最多最美的風景。可那天,他卻看到女孩紅腫著眼睛,滿眼儘是委屈。
他不記得自己當時的反應,隻記得,女孩把帶了一路的,自己做的蛋糕,一把塞進他懷裡,過了好一會,才發出聲音,“你說我畢業了,我們就結婚,會永遠在一起,這輩子都不分開……為什麼……為什麼要分手?”
郭驛說不出話,她問他,“你真的不要我了?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柏珍低下了頭,一片雲飄來,遮住了她的眼眸,也遮住了她喃喃自語的話。
她問完那句話,頭發有些淩亂,胡亂的摸了一把,哽咽道:“沒關係,我今天不問你,明天……明天我再問你。”
柏珍說完,就跑走了,雲也追不上她的身影,郭驛看著她的背影,最後一眼,再看一眼。
周邊卡車、吉普行過,拉行李過的,鐵鏟撞擊鐵鍋的炒菜聲,時而鄰居女人的尖叫,時而小孩的啼哭,混雜在空氣裡。
那之後,柏珍沒有機會再次問出,“為什麼要分手”。
因為那之後,郭驛離開了南京,消失在柏珍的世界裡,稀裡糊塗。
再後來,她得知郭驛到了東北,跨越了山海,一路逃難的找他,麵都沒見上,隻得托人打聽到“他死了,”柏珍不甘心,耗儘所有,終於她發現郭驛沒死,但一切隻換來一句,“訂婚了。”
那個冬天很冷,柏珍再一次在冰天雪地的東北確認了郭驛不要她了這個冰冷的事實。
郭驛忽然想起了那天的場景,他頭一次意識到了柏珍那天的反常,正常情況下,柏珍一定會粘著他要個答案,雖然他根本沒想好分手理由,她怎麼會那麼快的同意,她為什麼那麼好說話了,自己沒聽清的後半句是什麼?
思緒翻湧,一時間的往事衝刷著他,轉而,他又安慰自己,也算是柏珍主動和他說話了,一個進步。他偷偷看了看柏珍,遺漏出一抹純情的笑。
“咳咳”小朱突然傳出一聲尷尬的清嗓。
饒是郭驛掩飾,也遮不住他的麵紅耳赤了。“我,摸了張好牌。”他強行解釋道。“五條。”
“和了。”柏珍攤牌。
小朱撇了撇嘴,顧恒也沒忍住,笑出了聲。